阳炎城,人族最强大的边防城,位居几大妖族的交叉地带,却始终屹立不倒。
其中最强的白狮一族百年来对阳炎城更是秋毫不犯,他们就算选择长距离攻击其他边防城,也不会侵扰阳炎城。
“姐姐!我去给你打酒。”
糖妞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头发也被好好的梳理,看起来漂漂亮亮可可爱爱。
南厌从打坐中醒来,舔了舔嘴巴,她确实渴了。
“好,打半瓶就行,剩下的钱你路上买些甜点吃。”
“好的姐姐!”
糖妞接过酒葫芦,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喝了水泡丹药,她身体好很多,脸上有被养起来的软肉,笑起来的酒窝也变得圆润。
“噔噔噔——”
听着糖妞下楼的声音,南厌揉揉太阳穴,方才的感悟让她差点走火入魔,幸好糖妞的声音出现,把她拉回了现实。
“不能急功近利,慢慢来,慢慢来。”
南厌呢喃着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啪叽!”
林笙身手灵活地爬上窗户跳进屋,自顾自地倒杯水仰头就喝。
“你五感缺失,喝个什么水,拿来给我喝口。”
/我可是堂堂魔界军师,你怎么敢随便使唤?/
林笙擦擦嘴角,话是这么说,他手上还是下意识给南厌倒了杯水。
“查得如何?”
南厌顺手接过,淡淡问道。
一个真瞎子给一个假瞎子递茶,两人的动作都像没瞎一样正常,这挺不正常的。
/不如何,没看到什么南炎的雕像,连南炎的香火庙宇都没有。/
“嗯,民间怎么说?”
/听茶馆的说书人讲,阳炎城能有今天,功劳在一个叫李安的人身上。他是个军师,战术上擅长正奇相结合,给将军出谋划策。说书人还讲,千年前的南将军就是听了李安的计谋,才次次打了胜仗。/
“李安?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物?”
南炎挑眉。
/这还没完,阿厌,这说书人口中的南将军是个男人,不是南炎。/
林笙摊摊手。
“……男人?”
南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林笙也附和地晃晃肩膀。
/可不是,这人类也够好玩的,真正的英雄记不住算了,连性别都给记错,离谱。/
南厌却笑着摇摇头。
“不不不,这不是记错,这恐怕是阳炎城一代代城主故意改的。”
/故意改?这有什么好改的,铭记英雄故事传承英雄精神,这有利于阳炎城增强实力啊。/
林笙转身摘下斗笠挂到墙上,灰黑的绷带爬满他的脸,覆盖他所有裸露的皮肤。
“是有利于增强实力,却也激发了底层人民,特别是女性的觉醒。”
“觉醒代表着改革,要改革就要反抗,有反抗就有斗争。”
南厌指尖划过杯沿,茶水摇晃,倒映出她右脸上,那滴如血般的泪痣。
/豁,这倒是我未曾想过的层面,阿厌,你请讲,我洗耳恭听。/
林笙本就爱看书,现在瞎了没法看,只能靠听人的心声收集信息。
这种和南厌之间仿佛书中诗人论道的表达方式让林笙欢喜,他一生追求至理至圣,千年来求知求索,异常孤独。
“其实很简单,一群人本是平等的身份,却因为血脉性别的差异,被语言定义者分个三六九等。人类是种喜欢比较的物种,比出个强弱高低,用某种优越感维持生的定义。强理所当然地压迫弱,弱不敢反抗或没有意识反抗,甚至她们也会为得到强的偏爱,压迫更弱者。反正都是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要比出个优越感。”
“长期以往,强更强,弱更弱,话语权永远在强的手中,弱们相互比较相互攻击,更没有意识去反抗强的控制。”
“这个时候,如果其中一个弱者站出来,反抗强者呢?这个弱者不仅反抗强者,还用自己的魅力,吸引一群弱者支持跟随,共同反抗强者呢?”
/等等,你讲的这个和南炎,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南厌手指抚上眼睛。
“南炎出身普通农户,还是女儿身,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从密密麻麻的‘弱相比弱相攻’的陷阱里走出来,也无法想象她如何面对‘强上有更强,钱上还有权’的残酷世界。”
“最后我们看到的结果是,她冲了出来,不仅冲破了阶级,也冲破了性别,冲破了血脉,成为仙界鼎鼎有名的南炎战神。”
/南炎确实厉害,但她的影响力最多也在抗妖方面吧,和男女有啥关系?/
“一个弱逆袭为强,甚至强更强,这是个很励志的例子,会让千万万的弱欢欣鼓舞,争相反抗。”
“她们开始明白,她们可以冲出去,可以抛头露面,可以提枪杀敌,可以修炼成仙突破自己。”
“她们开始明白,原来性别没有强弱之分,她们也不是谁的附属品。”
/这样不很好吗?大家一起抗战杀敌。/
“不不不,有人觉得不好。他们会说,你们光想着打仗,谁去生孩子,谁去做饭带孩子?你们本就柔弱,修什么仙,还是老实待在家里,打仗的事情交给他们。”
/这种情况在我们魔界也有,但一般魔界的魔女不仅是母亲,更是战士,她们大都坚韧强大。我觉得如果男女双方能各退一步互相理解,还是能共赢的,毕竟都是人类,抗妖的心情一致。/
林笙传音道。
“要是世间所有生命都能换位思考,那可太美好了,不会有战乱,更不会有流血牺牲。”
南厌瞄向窗外,有左右吆喝的商贩,有讨价还价的村妇,有嘻嘻哈哈跑过的孩童。
“在他们眼中,在妖族强势的状况下,为了人类命运,必须统一思想,减少内部分歧。
所以为了安抚双方,当然要毁了英雄,改变历史,像驯服猫狗一样驯服宠爱她们,让她们乖乖待在他们造的保护圈里,不吵闹不反抗。”
/这样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噗嗤——”
南厌突然一笑。
“名为保护,实则圈禁。出此一例,长久以往,弱永远是弱,强永远是强,她们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你们魔界发动南门之战,不也是因为,哪怕面临无数次失败,也要反抗到底吗?”
林笙先前闲适放松的身体一僵。
/……魔界已经没了,我现在是林笙,不是人,不是仙,更不是魔。/
“林笙啊林笙,无论自以为是到什么程度,你也不能无视自己的生理特征啊。”
南厌站起身,她听到了糖妞打酒上楼的脚步声。
/怪不得,你总会不断强调自己只是个普通草妖。/
林笙耸耸肩。
南厌没回答,反而想到命族人给的信息。
“难办啊难办,没想到阳炎城连南炎的记录都改了,没有任何信仰的种子,那东西就不好拿了。”
“噔噔噔噔——”
“姐姐!酒打好了,是楼下刘叔叔家的愚公酒,味儿可香啦!”
糖妞推开门,仔细将葫芦放到南厌手里。
“谢谢糖妞。”
“不用谢,姐姐!”
南厌笑着摸摸糖妞的脑袋,然后打开瓶塞仰头抿了口。
“嗯~不错,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