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嘴角的弧度一滞，他眼眸微垂，半晌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
“杰，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五条悟没有直白的问他，但他们两个人都懂，一切都在无形当中发生了变化。
夏油杰仰头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蓦地笑出了声：“你知道吗悟？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就是那个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
“她和我说，我们如今做的一切，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对症疗法’。”
“九十九由基说，她的‘原因疗法’有两个方向，一是去除全人类的咒力，二是让全人类都能够控制咒力。”
“我很赞同她的想法。的确，我们就算一生都奉献给祓除咒灵的事业，咒灵也不会被我们消灭干净。咒灵无穷无尽地产生，咒术师迭代出现，两者永远都要纠缠着。”
五条悟用吸管戳开了牛奶盒子，却没有端起来喝，只是沉默地盯着夏油杰，看着他语气无比平淡地说出他所不清楚的、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我都清楚，一这条路子，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九十九由基说她现在在努力找寻二所能成功的方法。”
夏油杰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他俯身靠近桌子，拉近了与五条悟的距离。
“你猜我当时对九十九由基说了什么？”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在五条悟的眼里，他的眼底聚集起了两团疯狂的旋涡。
五条悟没有畏惧与这样疯狂的挚友的对视，他目光一点儿都没有移动，直直地盯着他开口道：“你说了什么？”
“当时她这么说着自己的想法，解释着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说到她的第二个想法是让所有人类都能够掌握咒力时。”
夏油杰顿了一下接着开口：“我的脑海里全是当时那群盘星教教徒恶心的嘴脸。”
“所以，我对她说：把所有非术师斩尽杀绝不就好了。”夏油杰把这句话说出去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氧气，瘫倒在了结实的椅子上。
听夏油杰断断续续述说着刚才的事情，五条悟在心里拼凑出了夏油杰当时整个人的状态与情绪。
夏油杰想象当中的质问没有发生，他缓缓睁开眼睛想要看向五条悟，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嘴里被塞进了什么。
“尝尝吧，很甜的。”五条悟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油杰的嘴里已经涌入了一股冰凉，是他从冰箱里拿出来给五条悟的草莓牛奶。
牛奶划过舌尖，夏油杰微微蹙起了眉头。
确实很甜，但是他并不喜欢吃甜的，包括这种甜丝丝的牛奶或者饮料。
夏油杰抬手把五条悟强行塞在嘴里的吸管扯了开来，不懂五条悟是发什么癫，他刚才跟他说这么多都白说了吗？
“杰，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苦的，不要把自己困在自己所设下的牢笼里。”五条悟不给夏油杰说话的机会，开口道。
“你还记得吧，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术师、非术师的，是你一次又一次告诉我，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弱者，不然强者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可你……却要背弃我们一同扛起的理念。”
“杰，有什么痛苦有什么悲伤的，都可以说出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阿绘和硝子，还有高专的大家。”
五条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估计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说出来这么多这么多的大道理吧。
舌尖上的甜味并没有持续很久，夏油杰口中的苦味再次泛了上来。
夏油杰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自己的大腿上，眼眸中的疯狂已经散去，此时又是一片迷雾。
“悟，我刚才说的那些对九十九由基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过，将那群自私恶心的猴子给杀掉，这样……我就不会再痛苦了，世界也会因为没有非术师身上咒力的泄露，而杜绝产生新的咒灵。”
“这样，一切才会好起来。”夏油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这一次在听完五条悟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后，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坚定了。
五条悟紧紧抿着嘴巴，对于挚友的变化，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害怕。
他绝对不要失去夏油杰。
五条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站起身，伸长了双臂隔着一张桌子按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我知道杰你的感受，但是我们还有解决办法的，不是吗？”
“不管是普通人也好，咒术师也罢，这两个团体里面都有臭鱼烂虾，但是这不代表其他的人也有罪。”
“杀掉世界上所有非术师固然简单快捷，但是这真的能一劳永逸吗？杰你应该知道的吧，绝对不可能。”
“或许现在的那些人已经定型，但下一代不会，我们可以从改变新兴力量的观念做起，久而久之，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那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五条悟斩钉截铁道。
夏油杰被迫抬起头看着五条悟，他从黑到几乎看不透的墨镜后面，看见了五条悟坚定的眼神，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过去认识五条悟的两年里，他一直一直都知道，五条悟过分的吊儿郎当，对待什么都没有多少耐心和坚定。
而此时，他从五条悟的眼睛里看见了。
夏油杰暗金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光亮。
并不多，但足以驱散他眼底深处的黑暗。
夏油杰笑了，笑得真诚：“悟，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这个办法可不可行……我还要仔细地想想。”
言下之意就是他并没有完全把他想杀掉所有非术师的想法抹除。
但是夏油杰这么一句，已经让五条悟感到安心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展露出平常得瑟的笑容开口道：“以我的聪明才智，这个想法绝对没有错！杰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夏油杰抬起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