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从获得那把木剑时发生了变化。
原本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某次出去玩时,遇到了野兽,他那时小,只模糊记得野兽几乎将他的臂膀咬穿,在头将要被野兽吞进肚子里时,一个人从天而降将他救了下来。
那人的身后背着一把小小的木剑,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轻轻松松的便将野兽踹开,将他从那黑黢黢的兽口中救了出来。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知道那人怀抱很大,脚步很慢,人很淡然。
将满身是血的他还给父母,同时留下一瓶伤药,一起留下的还有那把木剑。走时道:“这孩子大难不死,日后定会有作为。”
便是这句话和那把木剑让他的父母两人认定这人日后一定会来接他去仙山修道。以此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添了一个孩子,在他养伤时,家里来了一个道士绕着他看了两圈,道:“就取名惊鲵吧,可上天入地,也大气。”
从此善大娃就改名为善惊鲵了。村里的小孩都羡慕他能有个霸气的好名,但那却是善惊鲵深渊的开始。
他的阿娘从街上的铺子中买了本武功谱,每日天不亮便让他去练剑,除了用饭外不得回屋,待月至中天才能拖着一身的伤回到家中。刮风下雨,从不停歇。
这木剑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同辈人的羞辱。
“就你这个怂样,你都能修仙斩妖,那咱们兄弟几个不早就修成了。还天天抱着把破木剑,装模作样。啐”
这日他又被那些调皮的人围住,站在首位的就是刚遇见的家中对面住的七哥儿。
几人没停手,一边说一边往他身上踹。踹了两脚见他没什么反应,更加不满,踢得越来愈重。“把你那个破木剑交出来,我们哥几个就不打你了”
他打不过他们,但怀中的木剑又不能被抢了去,只能曲着身子将剑紧紧的抱在怀中,漆黑的眸子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土。不知多久,也可能只过了片刻,那些人便停下了动作。善惊鲵睁开一只眼朝那些人看去,就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七哥被人踹倒在地。
七哥原本正环抱双臂看热闹,冷不丁的被人踹飞了出去,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暗道不好,嘴却比脑子快:“怎么又是你这泼妇”
话说出了口,自己才反应过来,看着上元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身子在地上蹭着后退,嘴上连忙讨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神仙,神仙姐姐。”
上元抬脚踏在他的胸脯上,冷笑道:“李黑蛋,我前两天好像才给了你一脚,怎么今天又挨到我眼前了。正好新仇旧事一起算了吧。”
说完,上元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站在一旁不敢动的人,几人被她一看,讪笑过后立即转身跑了去,上元收回目光,瞧着地上躺的人,眼里露出几分不屑,
“你昨儿个和那帮子老妈子私下说我是个母老虎,今儿个怎的,不敢在我面前说了?欺软怕硬的东西。”
上元又踹了他一脚,人在地上滑出三四米,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叫。
“本来就是,你这个母老虎,臭泼妇,看以后谁家小伙子敢养你,哎呦”
上元揣着手,嘴里衔着根刚摘的干草根,准备再上去补一脚,却被另一个粗麻衣的人抱住腿道:“姑奶奶,不是神仙,神仙姐姐,黑蛋就是不懂事,我替你教训他,说着,踢了那男人三脚,你就行行好,放过他吧。况且,你想想,把他踢死了,李家人不久又要去烦王婶了是不是。”
想了想,这话倒也没错,上元便饶了躺的这人。“赶紧滚吧。”
等那些人弯着腰,一个拉着一个跑远了,上元才将地上躺着的小孩拉起来小男孩穿着粗麻衣服,身形瘦弱,神情透着几分木讷,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再未抬起过脸了,上元比他高出一头,,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便懒得再看,只挥了挥手,说到:“你哪家的,被人打了也不知道还手吗?赶紧回去吧。”
这便是善惊鲵第一次见上元。这样说并不算准确,只是曾经只在别人口中听过上元的威名,在同村少年口中是个母老虎,少女口中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大人口中的晦气。而他却觉得这些都不对,上元明明是下凡来的女将军,普通人怎能将人一脚踹出那么远,又怎么会长得那么好看。
从地上爬起来后,他一瘸一拐的朝家里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吼声:
“小兔崽子,一下午的又跑哪去野了?让你练剑是害你不成,你不把剑练好,日后要给我丢人吗?”善惊鲵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端着盆子,看向他眼神里全是不满的娘,低下头,弱弱开口:
“我去了,村口的山坡下,李家的人要夺我的木剑,我不肯,被揍了一顿。”
他阿娘擦着他的身子朝门口泼出一盆水:“还会找借口了,他怎么不去招惹其他人,没练就是没练,偷懒就是偷懒,理由倒是多的很。既然下午没练,晚上加二十遍,练不到就别回来了。”
说完后,他阿娘关上门。门板擦着他的脸砸在门框上合住。善惊鲵在门口站了片刻,听着他阿娘柔声哄着屋内被砸门声吓到的弟弟,转身走出院子。
月光皎皎,照在他的身上,但月色寒凉,冻得他浑身发冷。
“还手,还手……”他在心中默念。又练了一会,却觉得陡然降了温,他受不住,轻轻敲了敲家门。他那木讷不常开口的阿父替他打开门,桌上放的饭菜也有些冻口,他娘带着弟弟躺在另一间暖和的屋子中已经睡去。
善惊鲵平静的接受眼前的一切,他阿爹眼神愧疚的看向他,善惊鲵在嘴上扯出一抹笑,轻声问:“爹,惊鲵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娘才不喜欢我。”
他爹摇了摇头,后背愈发弯曲。善惊鲵笑了下,埋头吃完饭,走到水池旁,看见那些还未吃完的鱼肉,笑容又大了不少。
坐在自己铺在地上的褥子上,胳膊因练剑阵痛不已,他自己捏了捏,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