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绕过回廊,便叫住那仆人无需再送,自己走了进去。刚走进院中,就看见上元正坐在一旁的地上看陈昭昭舞剑。他走过去,站在上元身侧。上元扬起头看了一眼,对他说:“你看,她的剑舞得多好。”
“确实不错。”姜辰时点点头。
陈昭昭动作飒爽,利落干练,原是洒脱的剑意,却每每点到为止,看得久了便觉得有些压抑。一舞毕,陈昭昭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将额头上的汗擦净,收起剑,又恢复成进门时的礼仪,对她二人道:“使得夫子等这么久,昭昭心有愧意。请二位在屋中坐坐,昭昭换件衣裳便来。”
上元想要同她说什么,却被她转身打断,便只好和姜辰时坐在屋中,说:“我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姜辰时轻抿了一口茶,道:“确实奇怪。”
待陈昭昭来后,姜辰时再周围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拿什么书,只好问陈昭昭道:“你曾读过什么书?我也好教你。”
陈昭昭低着头回答道:“读过《女诫》《女训》等诸书。”
姜辰时微微皱眉道:“依你父亲为你请我二人过来这事,你应当不可能只读过《女诫》,即使四书没完整看过,但想来应当也是知道一二的。”
“那便知道一些吧。”陈昭昭抬眸看了眼周围的仆人,回答道。姜辰时见她如此不配合,只好看向上元。上元一看书就瞌睡,原本已然眯着眼睛准备睡了,忽然觉得屋中一静,又将眼睛睁开,见姜辰时一脸求助的看向她,饶是她不知道何事,但也猜出一二。
见周围还有侍女在旁边候着,边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侍女道:“我平日里习武,为武师,饭量比旁人大些,此时又有些饿了,不知各位姐姐妹妹可否帮我那些吃食来,吃饱了也好有力气仔细教导你家姑娘不是。”
周围的下人左右看了看,便下去了。
上元朝姜辰时示意,姜辰时看向陈昭昭道:“你这次总可以说了?”
陈昭昭随即恢复了在院外的那副样子道:“我什么书也不想学,我只想学武。”
“你怎么来回两副面孔。”上元眯着眼看她,陈昭昭偏头,将桌上写过字的纸揉成一团道:“居于檐下,我能如何。”
听她如此说,上元过了片刻,才说道:“你那剑,虽然舞的漂亮,但只是花架子罢了,若放在实战中,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你会?”陈昭昭不虞,上元忽然起身,飞身压至陈昭昭身前,陈昭昭惊讶之下拿剑抵挡,剑明显要比上元的骨刀身长,但即使如此,她的剑仍然沾不到上元的衣角,两人对招不过片刻,上元便退开而去,侍女这时也踏步而来。
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上元对下人道了谢,对姜辰时说道:“当初在书院之时,我还记得夫子给我们讲的第一篇是《孟子》,不如你就给她讲这个如何。”
姜辰时在周围翻看片刻,陈昭昭将一本名为《女诫·十卷》的书卷拿出来递给他,姜辰时起初不知何意,翻阅后才知道这是《孟子·滕文公》一篇,虽然诧异奇怪,但并未多言,翻开讲授起来:
“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位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利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上元一听这平平淡淡的声调,脑子就发昏,人还陪坐在桌前,但心神依然不知去处。
一直到了晌午用饭之时,上元和姜辰时准备回去却被陈父拦下。
“二位夫子今日上午给小女讲得课,我已听下人报来,倒是不错,这来回路途遥远,况且耽搁时间,不如就在我这府里小憩,傍晚再回可好?”
姜辰时看向上元,陈父也明白这二人中做主的是那个个子不太高还长相秀气的小夫子,便转头对上元道:“听闻小夫子会武,小女对此道颇感兴趣,但是一直也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大师,加之一个女子总不好舞刀弄剑,不如这中午睡起来您给她指点一二,满足她那心思,也省得她总疑心我故意不给她找夫子。”
上元倒是没端架子,她点点了头就应下了这桩事。陈父在院中为他们拾掇出一间靠近竹林的屋子,清幽安静是个好地方。
两个人小憩片刻,上元便坐了起来。
姜辰时虽睡得熟,但没多久也醒了过来,见上元坐在榻上便问她怎么了。上元露出半边身体道:“不知道,好像是被什么伤到了,肩膀这里疼的厉害。
姜辰时看过去,才发现上元的里衣上沾着血迹,他有些着急道:“我这便出去替你找些药材来重新包扎。”
“什么药材?”外间传来声音,陈昭昭想来身边没有侍女跟从,说话的身音也大了不少,听见药材包扎,便推门进来问道。
上元上半身包着,但肩膀那里的衣裳因伤痛被她扯散了不少,陈昭昭看了眼姜辰时道:“你这小郎君还挺没有眼色的,半点都不知道避嫌,出去弄些水来,我替她包扎,我把这周围的侍女都支使了出去,现在可没人能过来伺候。”
姜辰时看上元头上因疼痛产生的薄汗,也顾不得问陈昭昭是如何知道上元是个女子的,连忙就跑出去打水。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上元索性讲衣裳又扯开了些,露出半个肩膀。
伤在她的大臂外侧,她自己扭头看了看,才发现应当是睡着后误将骨刀取下,顺着睡觉姿势落在了身后,又被她压了上去,才将胳膊划出一道浅狠,只是出了血,并不严重。
陈昭昭从门口处接过姜辰时打来的水,替她擦了擦手臂上的伤口处,将血擦净,一道浅长的伤口露了出来,没有伤到骨头,只蹭破了皮肉,陈昭昭笑了一声道:“都是女子,就你那点小装扮我会看不出来?我想你约莫聪明绝顶,没想到竟是个憨的,睡觉都能伤了手臂。”
上元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半天才说:“我也没想到。”
她将将把衣服拉上,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