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微微一滞,仍是跟在上元的身后,走到栅栏旁后不动声色的把上元拉到自己的身后。
“就是他”上元偏头看向自己的阿母,思绪飘远了些,上次在村口无意间听到那群婶婶们的聊天她娘似乎叫王什么,不过不知道这是嫁人后还是嫁人前。思绪飘回来后,上元偏过头详细的给王氏解释:
“我在路上遇见的,他说他渴了,我的水壶也没了水,就只好把他带回家了。不过倒了水他就走了。”
她已经及笄了,身高和同龄人比起来刚好,但王氏身形高挑她才到王氏的下巴处,与王氏说话时她还需要抬头才行。王氏盯着老人看了一会,老人和她对视着,微微一笑,王氏撇开眼低头看向上元:
“你呀,哪有这样待客的。你去为老人家舀水,我去做饭。”说完,又看向老人,这次目光不再闪躲,她盯着老人微微笑道:
“您的身体真康健啊,不似我们这般孱弱,正巧天色将暗,晚上行路不安全,不若在鄙舍暂住一晚,明日再赶路”
老人微微低着头,嘶哑的声音从嗓子传出,他说:“求之不得”。
“上元,你先去柴房替这位老者接水。”王氏粗糙的掌心抚了抚上元的头。上元点点头,带着老人去了右手边的屋子。王氏看她们进去后,转身回了左手边的屋子。
进到屋里后她就滑坐在地上,抬手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闭着眼睛,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心中满是疑惑,为何她都躲到这了,依旧被那人找到了。
她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深呼吸一口气,急忙跑到柜子前开始收拾包袱,摸着衣服上上面的绣花的纹路,眼里的泪又坠了下来。
前两日她心悸,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指引着她,为了以防万一提前为上元做了两身衣服,也不知上元还能穿多久,只希望她能躲过这场祸事。
晚上月光格外的皎洁,不用丝毫的烛光也能看得清任何一物。
吃了饭,上元被王氏支出来坐在院子里,门大开着,但上元听不见他们的聊天。觉得无聊,便低头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忽然之间,她的心口无端的疼起来,她捂着胸口便要去找王氏。
到了门口,她才看见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兽,那兽浑身都长着长长的毛发,四条腿像熊腿一般粗,脑袋上看不见眼睛和耳朵,只瞧的见一张嘴扑向王氏。上元的心口越发的痛,像是被一只裹了针尖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嘴唇苍白,冷汗也疼得从脸上滑下来,越来越疼,疼到她只有蜷缩着身体才能缓解一二。
她趴在地上,紧紧的咬着牙,废着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的力气堪堪趴到门前,再伸手朝门里探去,却被什么东西挡在外面。她不甘心,忍着心头的痛,抬手拍打着那道看不见的结界。一边拍打一边喊着“娘”。但那声音就跟小猫叫似的,没有丝毫的力气。
终于结界开了一道,王氏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进了兽嘴,上元察觉到能进去了,咬牙起身青筋暴起,竟又爆发出一阵力量站起来往门里冲,将将踏到门槛时,王氏朝她扔了一个布包,一道力量把她和布包一起弹出去。那一刻,她只听见一个喊破了音的“跑”字。
上元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头磕在泥块上,眼前的一切都泛着虚光,周围一片漆黑。在她闭眼时,她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夜里,上元被寒意冻醒,她坐起身来看着周围,脑中茫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念在她求我的份上,我且留你一命,待这十年的约定过去了,再杀你也不迟。”
上元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她在地上坐了两柱香后,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拿着手中的包袱,朝村中走去。
偏僻的村庄里晚上也没有什么人,只有黑暗和彻骨的寒意包裹着她。她脚步踉跄,胸口也一阵阵的发痛,但比起先前,已经减轻了不少。
强忍着眼前的晕眩,她一步一步走至村口,眼前好似有光传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是自己家中的烛火还未灭,鼻尖泛起酸涩,一时眼前一片模糊,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在朦胧中听见耳边的鸟啼声,便挣扎着将眼睛睁开,眼前是一堆黄土。她先是反应了半天,才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发疼的后脑,摸到一块凸起。她又趴了一会,便缓着劲要爬起来。
刚支起一半,就瞧见面前蹲下个人,正是昨天见过的圆圆。她手中拿着一块馒头和一碗热水,给她道:
“上元,别难过,你和你娘,都是好人。你……地上凉,喝口水吧”说完顿了顿,后又说:“喝完就走吧,村子里也容不下你。”
上元接过那碗热水,一饮而尽,胸中一股热流传到胃中,她将碗递回去,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谢谢。日后,你也要顾好你自己。”
说完就支着身体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绕过圆圆,向自己的家里走去。院中还是昨天的摆设,唯独不同的是原本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的一半顶上染了大片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上元压下喉头的腥气,面不改色的推开院门,走入院中。
站在门前,鼻腔中是浓郁的血腥气,她的胃因没有吃任何东西而泛着酸意。眼中含着泪,她一步一步地踏进昨晚走不进来的地方,那摸不着边际的禁制今天宽容的放她进来收拾她母亲的遗体。
地上的血渍有的还没有凝固,有些已经凝成了一片黑色。她的喉头一紧,咳出一滩血来覆盖在那些黑色的印记上。捂着胸口,上元的眼前是一片红色。待这股红气下去后,她找到家中干净的木盆将地上未凝固的血液全部装了起来,收拾的过程中,在地上捡起两根大骨,和两串手镯。
她把镯子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对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瞧了半天。
镯子是银色的,一根的样式像竹子,一根的样式像细长条的鱼。竹子的倒也好说,虽然样式精致,但也常见。那鱼镯子就不一般了。鱼头鱼尾分别做扣,周身刻着鱼鳞,细看每片鱼鳞似是在发光。也不知道是材质什么做的,整个镯子在烛光底下波光粼粼的,煞是漂亮。
她想了半天,不记得她阿娘戴过这镯子,但没多想,她直接套在自己的手上。若这镯子是那只吃人兽的,正好方便她查线索。
将她阿娘给她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她出了门,看向眼前这间住了四五年的屋子,这是她曾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