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小郡主,她倒觉得那边两位看起来更难相处一些。
静姝极讨厌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往日在宫中生活之时,赵王宫中并无太多女眷,自然不用如此花心思与人周旋。
如今她坐在这齐王宫中,各处的女眷的目光都朝她这处投射而来,有好奇,有审视。静姝并未把这些打量的目光放在心上。
“苏锦月和王皎并称为我们临淄的第一才女。”
“苏锦月那等身份,自然也是有几分傲气在身上的。她姑母是贵妃,平日里与人相处颇具几分傲气。”
“倒是王皎,虽为丞相之女,却待人亲和。性子极其恬淡,改日我可以为你引荐。”
“只是先前宫中一直有传言,说王皎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如今你来了,大抵是不成了。”
姜栀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端起眼前茶杯轻抿了一口。
静姝听着她的描述,想了想姜煜平日的所作所为,这位王姑娘的气质倒是与他十分相配。
姜栀倒是不知晓她心里是这般想法,在席前闲话一会,便听殿门前传唱之人声响起:
“陛下到,贵妃娘娘到。”
殿中众人皆行跪拜礼,低俯下身去。
静姝的余光只瞟到了齐王的黑色袍角从眼前扫过。直到上方传来一道颇具威严的平身,众人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静姝知晓皇家规矩,此时低眉敛眸,并不去看高居上位的帝后。
皇家宴会,开宴前逃不过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这段冗长的时间里,姜栀一直在悄无声息的观察身边的人。
标准的垂坐礼。双膝触地,臀部置于双脚上,纤纤十指相交叠于小腹之上,肩背直挺。
她心下微讶,猜想静姝的出身必定不俗。宫中规矩最是繁杂,她却能耐着性子静坐如山,浑然天成。
她心想稍后父皇废话完了定是要见一见静姝的,那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正式开宴后,齐帝便询问了此事。
“早闻太子从外面带回了一位女子,今日可曾进宫。”
姜煜从位置中走出,向齐帝拱了拱手:“回禀父皇,她是儿臣认定的未婚妻,今日儿臣特将她带来与父皇一见。”
他起身,朝着静姝的方向伸出了手。
静姝抬眸扫视周遭之人,随后起身莲步轻移朝姜煜走去。
姜煜轻轻捏住静姝的手,他眼中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倨傲之色。
“父皇,我向您介绍一下,她便是儿臣中意之人赵婠,其祖母为太原王氏之女。”
静姝脸色微僵,这等事情他居然也敢信口胡说,怪不得今日能将她安排与公主同席位。
姜煜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光是太原王氏四个字就足够他们心生敬畏了。
齐王倒是面色如常,略带打量的眼神扫视了静姝一番。
“是个齐整姑娘,入座吧。”
姜煜执起她的手,亲自将她送回坐席,自然引得周遭人侧目而视,却无人异议。
姜栀惊讶的小嘴微张,怪不得静姝礼仪如此规整。原来是太原王氏出身,这般家族所出又怎会泯于众人。
静姝入座时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垂眸掩住了眼底翻腾的冰冷之色。
她到现在暂时还不清楚姜煜的目的。如此苦心孤诣编造一个显赫的身份,只是为了让她被宫中承认吗。
她从心底里有些抗拒,这般身份即是荣耀也是累赘。接下来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言一行,和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何区别。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太原王氏女。
她坐在原地,脑中思绪起伏。便没有瞧见贵妃瞧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太原王氏又如何,押宝在姜煜身上,真真眼瞎。
她言笑晏晏,对着齐王徐徐道:
“殿下,今日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如请各家贵女展示一番如何,也正好让赵小姐领略一下我齐国女子的才情。”
齐王大喜,遂同意。
帝王都发了话,各家贵女自然皆下去准备一番,以免御前失仪。
姜栀眉头一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首当其冲表演的,便是王皎。一曲古琴奏的颇有大家之风。齐王言她真正领悟了取万物之春,和风坦荡之意。自然获得了满堂喝彩。
苏锦月一袭水袖舞衣,细腰裹得盈盈一握,颇有柔弱美人之风。女子时而轻舒云手,缭绕的长袖随风飘舞。舞步摇曳,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他们两人倒也无愧于这临淄城才女名声。有珠玉在前,其余贵女竟踌躇着不敢上前。
贵妃却掩嘴一笑。“早闻太原王氏诗礼传家,教出的子女各个惊才绝艳。不知今日我等可有眼福见识一下赵姑娘的本事。”
她话倒是说的极妙,一番吹捧将静姝抬至高位,此时她再拒绝未免也有些不识趣了。
她起身行礼:“既如此,小女子便献丑了。陛下能否将纸笔借来于我一用。”
她不欲与前面两位姑娘争锋,两位姑娘既已表演了琴和舞。她若再重复,定会被拿来比较,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只是如今她双眼依旧视物模糊,作画亦是全凭往日的手感,还不知能将往日功力发挥几成。
静姝深吸一口气,起笔作画。因着作画时间较长,齐王便唤了宫中的乐师和舞娘上前表演,也算弥补了这一段时间的空档。
姜煜一直在注视着她。女子凝神专注于眼前的画笔,落笔极慢,隔着眼前的舞娘,她静谧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王皎凝视着姜煜的方向,看他一脸愉悦之色望着作画那人。
良久,她执起手中茶杯浅酌一口,掩住了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静姝无暇顾及他们的小动作,她如今全身心皆投入到了眼前这幅画上。随着时间推移,她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太医曾言,她不能过度用眼,否则会伤眼。在失明的最后一刻,她完成了画卷。
这趟折腾又要养一阵才能视物了,她暗叹。
静姝敛眸,朗声道:“不知可否厚颜请太子殿下为我展卷。”
姜煜饶有兴致的笑意微收,定定看了她两眼才起身:“乐意至极。”
走至静姝身前,她依旧站在原地挂着微笑一动不动。看起来依旧端庄沉稳,与方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有的。女子狡黠灵动的眸子如今又变得空洞起来,姜煜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