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别了白雅堂夫妇后,又打发走了黄凌菲等人,叶九天终于踏上了征途。
此去京都,他虽可以直接飞过去出现在文叶两家面前。
但由于让嘉德集团撤离的原因,还是选择了乘车前往。
从村里坐车到县城,又从县城坐上了直达省城的班车。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的功夫。
等到了云省省城之后,叶九天原本打算再次转乘汽车,前往川省,慢慢向京都移动。
可就在买票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
不如……去看看颜胜男那姑娘如何?
他想起那个泼辣的小红尖椒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的勾起了笑意。
这段时间以来,身旁没了这个爱怼自己,爱和自己抬杠的家伙,实在有点不太习惯。
可嘴角刚刚笑起,又意识到了那姑娘如今的处境,再笑不出来。
两个月前的四合院惊变,根据裴袁绍所说,几个姑娘都身受重伤。
其中,以颜胜男和李扶摇受伤最重。
当时江城甚至都救治不了,连夜拉往省城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此刻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颜胜男到底怎么样了!
叶九天心中一沉,再没办法扭头离开。
自己造就的因果,终究需要自己来彻底解决。
他叹了口气,招手打了一辆出租汽车。
“师傅,和顺家园小区,等等……还是先找个商店,让我买点东西再说。”
叶九天说完,直接乘上汽车。
他记忆中,颜胜男曾说过她在省城家的地址。
她爹颜震,好像也因为自己的事情被京都免职,如今恐怕还赋闲在家。
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上门。
可一想到要面对那个威严的老头,以及势利眼的颜母李秀兰,叶九天就一阵头大。
“和顺家园小区?”
出租车司机显然是个碎嘴子,一上车就拉开了话匣。
“哥们,你去那里干啥?那破地都要拆了!整个小区的人都搬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看看人家搬走没有?”
“要拆迁了?”
叶九天闻言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自从四合院出事之后,颜胜男的电话号码就再没打通过。
对方要是搬了家的话,恐怕再找不到这个姑娘。
“嗯啊!兄弟,你外地人,恐怕不清楚。”
出租车司机嘿嘿笑着,扔给叶九天一根香烟,一脸自来熟的模样。
“和顺家园小区,是咱省城最著名的老破小,整个小区建成都三五十年啦。”
“如今里面的房子都摇摇欲坠,谁也不敢再住。”
“市里最终决定,对这个小区开始拆迁重建的工作。”
“不过这可苦了住在里面的一帮老百姓哦。”
“能住在那破地的,都是没权没势的普通人。按照市里的政策,只能暂时搬出去租房居住,等着回迁完成。”
“可拆迁重建这种事你也知道,没个十年八年根本弄不利索。”
“现在啊,有钱的都出去买房子住了,没钱的还在等市里的补助金下来,才敢搬家……”
出租车司机絮絮叨叨说着,叶九天听的眉头越发皱起。
颜胜男一家,住在省城最破的小区?
不应该啊!
她爹颜震,好歹曾经是江城警署的署长,家庭条件怎么可能这么差劲?
哦,对了!
颜震为官清廉,和胡爱民一样,一心为公,肯定不会搞什么贪腐之事,两袖清风也很正常。
但叶九天记得清楚,颜胜男的妈妈李秀兰,好像是省城李家的人吧。
省城李家虽然在龙国排不上号,但在省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就住在那种地方。
叶九天随即摇头笑了。
怎么忘了。
颜震当年好像都差点成了上门女婿,若非他考上公职,进入警队,恐怕早就吃上了软饭。
这样一个两袖清风、为人正直的家伙,自然条件好不到哪去!
要拆迁了吗?
叶九天没有回答出租车司机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
而此刻。
和顺家园小区,三栋401。
房间里吵闹成了一团。
“拆拆拆!就特娘知道拆!这不逼着人去死吗?”
“一个月一千不到的补助金,够住在哪里啊!租个狗窝都租不起。”
李秀兰一脸戾气,叉着腰在客厅不断大喊。
她一身珠光宝气,和简朴雅致的小家,成了鲜明对比。
但比她声音还大的,却是窗外挖掘机不断轰鸣的声音。
和顺家园小区的拆迁通知都下来两个月了。
很多居民楼已经拆除,仅剩的几栋楼上,全是没搬走的钉子户。
颜家恰好就在其中。
“看!看什么电视!姓颜的!你还有心情看电视?”
李秀兰喊了半天,见没人理她,越发气愤。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遥控,直接关掉。
“秀兰,你看什么啊!我正看着新闻呢。”
颜震坐在沙发上,一阵无语。
可不说还好,越说李秀兰越发愤怒。
“还看新闻?姓颜的!你说你都被革职了,还看它有什么用?”
“啊!好端端当着你的江城署长,突然就成老百姓了?”
“你特娘受得了,老娘我接受不了!”
“你个窝囊废,成老百姓也就罢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了,你还有心情看电视?”
“你但凡是个男人,立马给我出去挣钱去!让我也能在娘家抬头做人,行不行啊!”
李秀兰不断咆哮着,声音甚至压过了外面的轰鸣。
颜震脸上的无奈之色,越发深重。
“秀兰,你……你消消气!不是我不找工作,人家都不要我啊。”
“不要你?你就是放不下脸!姓颜的!你就不能去当保安,去送快递,去送外卖?”
“难道,真让你老婆孩子,饿死在家里吗?”
李秀兰气的大骂,只想将整个家都砸的稀烂,好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颜震深深的垂下了头。
是啊!
他当然拉不下脸面。
一个曾经当过警署署长的人,如今去送外卖?去当保安,去干苦力?
若是让老同僚们知道,恐怕得活活笑死!
可……
不挣钱也不行啊。
一切还是怨自己实在太傻。
手握权利的时候,从没想过靠着权利挣钱。
就连工资积蓄,一部分都打给了需要资助的贫困学生。
本以为官家会管着他的一生衣食无忧。
可成了平头老百姓后,颜震才惨然发现,一切都需要钱!
小区拆迁,有钱的人都在外面买好了房子,舒舒服服的居住。
没钱的人,也能在外面租个地方,好歹混个几年。
可他颜家,竟然一年的租金都付不起,只能一拖再拖。
究其原因,还是为了给闺女看病,花光了所有积蓄。
女儿胜男受伤,并非在工作期间,也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官家自然没有道理去承担医药费用。
住院这两个月来,他颜震花了至少二三十万,如今是一点钱也拿不出来。
只能让女儿离开医院,回家静养。
可回家之后,又碰到了小区拆迁的烦心事。
颜震此刻真是欲哭无泪,整个人都要疯了!
毕竟,他生性要强,从不想去乞求妻子的娘家帮助。
但凡开开口,恐怕借个几十万不成一点问题。
“秀兰,你……你别喊了,我……我这就出去上班工作!”
“房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颜震叹了口气,艰难的从沙发上坐起,就要离开这糟心的家。
都特娘混成这个模样了,还要什么脸面!
自己好歹是曾经的警署署长,去找个小区当个保安,总有人要吧!
岂料,见老公真要离开,李秀兰越发气愤。
“姓颜的!你还真要当保安啊!”
“我告诉你,你要真当了保安,老娘我立马从这楼上跳下去,跟你丢不起这人!”
李秀兰真要气疯了。
她是谁?
她是堂堂省城李家小姐。
当初若非看颜震年少才高,又是警界新星,怎么可能下嫁给这个穷小子?
这些年来老公也争气,从一个小警员愣是升到了署长。
虽然没钱,但李秀兰在亲戚面前可是风光无限。
署长夫人的称号伴随她半辈子了。
如今突然成了颜震媳妇儿,她根本接受不了。
导致闺女胜男出事之后,她甚至都没回过李家一次,唯恐被所有亲戚活活笑死。
“秀兰,你又不让我出去干活!又不让我在家看电视,到底让我干什么啊!”
颜震无奈说道。
“干什么?去!你闺女的纸尿裤又该换了!今天还没有拉屎,让她赶紧拉,别一会弄的家里臭烘烘的!”
李秀兰一指客厅旁的卧室,厉声说道。
“啊!这……秀兰!这种事不是说好了,都是你干的啊!”
颜震再好脾气,也实在忍不住了。
闺女胜男被人一脚踢断了中枢神经,导致脖子以下全部瘫痪,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无论在医院还是回家,一直瘫坐在床上或者轮椅上面,由人喂饭洗漱。
但颜胜男毕竟是个姑娘,颜震怎么方便如此伺候。
以前还请了一个保姆,协同李秀兰一起收拾。
可因为钱的原因,保姆也雇不起了,只能由李秀兰自己完成。
可现在。
老婆竟然让我去给闺女换纸尿裤,让她方便?
颜震是真急眼了!
“就是你去!我今天没心情!你要不去,就让她尿一声好了!你负责给她洗澡!”
“李秀兰,那特码是你闺女!是你亲生女儿,你瞅瞅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闺女?我闺女让人害成这个模样,你当爹的屁都不吭一声,你还是个人吗?害她的凶手呢?叶九天呢!你怎么不敢找他们的麻烦!”
“你给我闭嘴!”
“你才闭嘴……”
两口子终究忍不住大声吵闹起来。
吵闹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到了隔壁的卧室里。
卧室窗边,轮椅上正坐着一位漂亮姑娘。
姑娘清瘦的厉害,并且只有头部能够微微转动。
此刻,她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心如刀绞。
她拼命的扭着头,只想躲避那些让她痛苦的声音,可声音还是一丝不拉的传到她的耳朵里面。
自从出事以后,她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见到了悲欢离合。
更明白,一个废人活着,究竟有多么痛苦!
到了现在,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也不知道咬断舌头,到底能不能自尽?
女孩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将舌头放在两排贝齿之间,就要用力咬下!
岂料,就在此时。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