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炁冰冷又黑暗,让秦枭感觉浑身发凉,甚至冻的骨缝有些麻。
秦枭的呼吸不禁微微急促起来,那黑色的窒息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他能感受到有股白色的炁正在做引导,但白炁刚一接近,就被黑色的炁吞噬。
这黑炁像个贪吃的恶鬼,来者不拒。
不知黑袍人做了什么,白炁突然增加,让黑炁一时间无法完全吞吃掉,只能追着白炁跑。白炁将它引至皮肤外侧,那黑炁一股脑地钻进皮肤,瞬间融进血脉之中。
秦枭浑身冰凉,那股钻心的凉气毫无收敛地在体内肆意游荡,好似在视察自己的新住所。
秦枭皱眉,提起气息,按照以前的方法熟练地调理起这股黑炁。
黑袍人见他能自己应对,便松了手,突然感到不对劲,抬头看天,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云层中时不时闪过沉闷的雷声。
……好像有些不妙。
秦枭也抬头望天,眼看闪电划过,耳边雷声浩大,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我好像没发过誓……
秦枭回想了下近期,确定这不是因为自己发过什么“天打五雷轰”的毒誓。
但看那闪电好像就是冲自己来的啊!!
秦枭眼前一白,本能性抓起水晶球就跑。
白光闪过,面前出现一个黑坑。
他也没得罪过雷神啊?
秦枭再次思索,惊雷再次落下。
这一次劈在了他的手臂上,整条胳膊都被劈的焦黑发麻,近乎失去知觉,还留下了条醒目的伤痕。
如果没感觉错还有一道。
秦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道雷轰然落下。这一道雷很明显比前两道还要厉害。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速度,胸前的玉突然散发出一张看不见的膜,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天雷打在身上只能感觉到一片清凉。
虽然等回过神后发现自己躺在天雷打出的坑里。
秦枭动了动手指,用元气检查了全身,发现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皮肤上的黑色只是看上去吓人些,伤口上流出的鲜血也只是看上去比较恐怖,实际上并没有生命危险。
秦枭刚松口气,体内气息突然暴乱。
玛德。秦枭口腔中布满了血腥味,鲜血自喉管咳出,顺着嘴角下巴,流到了脖颈。
黑炁好像发现了元气的存在,开始暴走,满筋骨乱窜,冲的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周围很快有人围了过来,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秦枭一律不知,只能感觉到周围乱糟糟的。
安稳些……
秦枭咬牙,强行将炁固定住,再缓缓梳理。
秦枭眼眶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但他以为是眼泪,并没有在意,闭上眼睛开始梳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终于弄好之后,睁眼就看到秦瑾逸哭丧个脸离自己就那么一丢丢的距离。
“老三你不能死啊老三,呜呜呜呜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你别死啊微微……”
秦瑾逸的哭喊差点把秦枭耳膜吼穿。
“别嗷嗷了,这不是睁眼了吗?”旁边的族医一脸嫌弃。
“但你看他流了好多的血啊呜呜呜……”秦瑾逸回想起之前的场景,还是吓得忍不住落泪。
当时秦枭浑身焦黑,甚至还冒着烟,眼睛耳朵还不停地往外溢……
那场面对现在刚十岁出头的秦瑾逸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想想刚开始他看到雷打下来的时候还笑的可开心,说谁这么倒霉被雷劈了。
结果凑近一看竟是他弟……
太惨了呜呜呜……
秦瑾逸想到秦枭那双眼含血口中喷血耳朵还渗血的模样就想哭。
血糊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三弟你可不能死啊呜呜呜……”秦瑾逸还在嚎叫。
秦枭的适应能力显然很强,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认识秦瑾逸发出的高噪音了。
“哐当——”
一声巨响,秦季尘风尘仆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三弟,你怎么样?”
秦季尘满脸焦急,刚锁定秦枭,耳边就响起秦瑾逸哀嚎的话语。
“——你不能出事啊三弟——”
秦季尘如遭雷劈,面如土色:“什么?三……三弟已经——?”
秦枭:……
不我还活着。
“我没事。”秦枭在秦季尘眼泪还没留下来时及时出声,刚出声就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秦季尘立刻回神,走到床前一把将碍事的秦瑾逸扒拉开,仔细打量了下缠满纱布的秦枭,看向旁边满脸嫌弃的族医:“医生,我弟弟他……”
族医白了眼秦瑾逸,正色道:“内脏没什么大碍,就是皮肤表面大面积烧伤,可能要留疤,但筋骨没有任何损伤,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事,拿着这雪荔膏回去敷一周就差不多了。”
“那他当时为什么会七窍流血啊?”秦瑾逸抹了把鼻涕,站起来道。
族医看着桌上的检查本,头也不抬:“今天是他第一次引炁入体吧?炁入丹田一时间没有完全吸收,在体内乱窜强行冲破七窍的桎梏,说白了就是反噬,静养几周便好了。”
秦瑾逸哽咽着点了点头。
秦枭瞥了眼他黏糊糊的袖子,真的很嫌弃,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他早在发现秦瑾逸趴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跑了。
还是秦季尘拎着秦瑾逸的后领把他拎了出去:“别在这儿丢人了,洗把脸换个衣服去。”
秦瑾逸刚想反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污秽不堪。方才他一路把秦枭抱到医室,胸前不可避免地染上大片血迹,血迹经过时间的氧化变成褐色,再加上刚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混在一起确实显得十分脏。
秦瑾逸对上秦枭略微嫌弃的眼神,十分受伤,又有点尴尬。
“那我去换身衣服。”秦瑾逸脑子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丢人,尴尬地涨红了脸,挠挠头飞快溜走了。
秦季尘收回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秦枭。
“感觉怎么样?”
秦枭想点头表示自己很好,一动就发现脑门疼得厉害,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说脸上缠着绷带也看不出来表情——微微曲臂想坐起来。
秦季尘看出他的意图,伸臂扶着他坐了起来,顺手拉过床内侧的枕头垫在秦枭腰后。
秦枭张嘴,喉咙像被火烧着般,后知后觉地感到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一时间没忍住皱了皱眉。
“发生了什么?后续怎么样?”
出乎秦季尘的意料,秦枭既没有眼泪汪汪地和他撒娇,也没有任何的示弱喊疼,只是问他与自己身体状况毫不相干的问题。
秦季尘愣了一瞬,转而笑道:“你晕回去之后,虽然现场有些混乱,但爹马上出现安定了人心,秦瑾逸负责送你来看医生,我接手过鸢鸢和她在一起。本来想立刻赶过来的,但看鸢鸢太害怕就先将她安顿好了之后再过来。”
说着,秦季尘有些紧张地打量着秦枭的神色,害怕他感到不平衡,连接下来安慰的话都想好了。
“平稳结束了就行。”秦枭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让秦季尘再次感到惊讶:“你不会感觉伤心吗?”说完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大耳刮子。
秦枭疑惑:“伤心?为什么。”
“呃……因为——”秦季尘不自在地转移了目光,“爹顾着仪式,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看你,我也是先顾着玖鸢……”
秦季尘想起自己好友在之前对他抱怨他的麻烦。
“你都不知道,家里有两个弟弟是这么感觉。”好友的脸上写满了憔悴,“那两个小子什么都要挣一挣,心思还敏感的不得了,稍微有一点冷落就开始怨天怨地。我在家里光顾着端水了,我娘对这个偏心我就得去安慰那个,你说图啥呢?”
秦季尘当时听了很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秦瑾逸从小就精明,会哄人开心;秦枭也安稳,几乎没有吵闹过;秦玖鸢作为最小的,家里人自然会多在意她一些,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那朋友听了秦季尘的叙述后很惊讶:“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家没怎么关注过你三弟呀,他没说过什么吗?”
秦季尘刚开始听到这个结论很诧异,经过朋友的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秦枭的事情。发现他根本不记得秦枭有什么重要的值得回忆,他对秦枭的印象是模糊的。秦枭好像一直都是那样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像块背景板一样。
即使每次在有秦玖鸢在的场合下他们总是优先顾及秦玖鸢的感受,并对秦玖鸢展现出浓烈的关心和爱护,秦枭也是一脸冷淡,好像一点都不吃味。
“那你可要注意一点了。”朋友听了,脸上罕见地出现正色,“小孩子在12岁之前会对父母兄姐表现出依赖,对家人之间的爱是很敏感的。所以兄弟姐妹之间经常会出现互相吃醋的情况。”
“按照你说的,我觉得你们在平常生活中好像总是会忽略他的感受——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感不强。但这些无心的举动很有可能导致小孩出现心理创伤。”
“你说他一点都不吃自己妹妹的醋。那应该有两种情况。”朋友伸出一根指头,“一个是他吃,但他隐藏了起来,为了让你们满意而不让你们发现。这种情况有些糟糕,因为你根本拿不准这会不会成为哪天他突然爆发的导火索。这种被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是很恐怖且麻烦的。”
“还有一种,我认为这才是最麻烦的。”朋友伸出第二根指头,严肃道,“就是他真的不在乎。你们的感情,爱护、偏爱的对象,甚至你们本身,你们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好友的声音竟令人有些发寒:“在他眼里你们并不是他所爱的人,甚至可能只是个朝夕相处的陌生人。你会去吃一个不重要的人的醋吗?你会在意陌生人偏爱谁吗?不会吧。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在他眼里你们并不重要,所以你们更喜欢谁,更爱护谁,自然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可能?他才6岁。”秦季尘猛地打落朋友的手,忍不住反驳道。
好友也没生气,叹了口气挠挠头:“所以只是说可能啊……不过也确实有天生感情淡漠的人,我也没见过你弟,这些想法确实武断了些。听你说你弟对你们不是挺正常的吗?就是有些冷淡而已。那他应该就是那种内向的小孩,心里不好意思说而已吧……”
秦季尘想起朋友的评价,偷偷瞄了眼秦枭,想观察下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上缠满了纱布,根本看不出阴晴。
“嗯?”秦枭愣了下,随即道,“无所谓吧?你做的很对,爹也很负责,这没什么吧?二哥不是把我送过来了吗?”
秦枭确实无所谓,就算没人管他他也死不了,更何况现在没什么大事。
他不太明白秦季尘内疚的点。
秦季尘却心底一沉:“如果秦瑾逸没有及时将你送来呢?”
“那个时候也会有其他人来送吧?不是会提前准备好防止觉醒时出现意外吗?会有人负责解决突发情况的。”秦枭淡淡道,声音哑的厉害。
秦季尘脸色有些难看。
秦枭有些费解,但一时间嗓子哑的厉害,看向一边的族医。
族医十分善解人意地拿来杯水,让秦季尘喂给秦枭,自己拿着病历去找族长汇报。
秦季尘拿着水,眼神晦暗不明。
秦枭:?
秦枭怀疑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秦枭和秦季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决定自己拿水。
“你就不会和我说声帮个忙吗?”秦季尘皱眉,挥开秦枭伸来的手,将水递到现在他嘴前。
秦枭打量了下秦季尘的脸色,决定不触他霉头,老老实实地低头喝完水,朝秦季尘道了声谢。
“你还对我这么见外!”秦季尘好像更伤心了。
秦枭:……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还说谢谢!”秦季尘受伤道。
秦枭:……
算了。
秦枭扭过头。就当他是青春期到了喜怒无常吧。
而在秦季尘眼里这就是拒绝交流了,刚想说什么,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秦父打断:“季尘,你先出去一下。”
秦季尘回头,见父亲就站在门口,拿着族医刚才要去送的病历本,冲他使着眼色。
秦季尘欲言又止,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秦枭,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秦枭有一瞬间幻觉秦季尘是条毛茸茸的大狗。
秦枭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