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入主金门、安抚金门人心以后,郑克殷就已经在逐步着手组建新的官僚团队,待到战争结束自然就可以马上登基称王、加封百官。
其中一批与郑克殷的人沾亲带故的、被奸党打压的旧日勋贵被启用,比如陈绳武、陈梦纬、黄肇隆、黄肇灿、蔡济等人;蔡机功自然也同样是郑家旧臣之列;郑克坦作为郑家少数明确站队郑克殷的人也得到了重用。
其中蔡济,乃是合儒知州蔡汉襄的兄长,这些年来因冯、刘搅得朝野乌烟瘴气,无心出仕,只是在金门尹里教书为生;恰好神州东渡以后科考中断,蔡济便更是安心教育毛娃,直到郑克殷入主金门,才因其弟的关系而愿意加入郑司长的阵营。
这些人既然都是郑克殷的关系户,自然就不需要先因担心战争结果不明朗而暂且骑墙。
而七月与八月的圭谷和金门召开的殖民司官吏招募考试,官府称为“司考”,得到了圭谷人的踊跃参与和金门人的少量响应,终于在八月已经离中秋节不远的如今得出了一些结果。
接下来,郑克殷将在金门王宫通过殿试考察有意为官的十四人;陈梦球、张万祺、蔡济等人则负责考察有意为吏或因达不到前者要求被调剂为吏的上百人!
殿试的过程其实有些累人,但这一时辰入殿的一名年轻的壮汉引起了郑克殷的很大兴趣。
“姓名,来自何州。”郑克殷身旁的郑德潇问道。
壮汉答道,“我,杜君英,就住在金门尹琼华坊!”
没等郑克殷和郑德潇继续提问,这个看起来就力大无穷的杜君英继续说道:“郑司长!我大英其实更想参军,苦于没有渠道见你,听闻你重开科考,便来了。
“什么殿试、策论,其实我不感兴趣,你不如考考我打架的力气吧!”
郑克殷差点扑哧笑喷。
此人尽管穿着书生服装,却几乎因肌肉含量过高而就要爆衣,但更令郑克殷惊奇的,乃是这个人说是更想参军,却参加了书生的考试,甚至还通过了笔试、进入了殿试名单!
这岂不说明这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
郑克殷见郑德潇有话要说,先举手阻止了他,而后开口道:
“杜君英,你看起来的确是个好汉,不过你虽然表现得像是个大字不识只有一身蛮力的莽夫,却通过了笔试来到殿试,我可得先考考你,看看你是否真的有通过第一轮考试的真才实学。”
说罢,郑克殷便拿四书五经、烈儒教、官话、澳龙语以及文书档案工课相关的问题逐一提问,杜君英竟果然对答如流!
“我很好奇,你的澳龙语是怎么学来的?”末了,郑克殷问道。
“呵,不就是司长你找人开的龙言夜课吗,我一课不落,全都去听了。”杜君英诚实地回答道。
郑克殷知道“龙言夜课”在金门的反响并不好,基本是能够把每一堂课一课不落地上齐的人,就能进入这一百来人的面试名单——在金门这儿的笔试是与圭谷不同的,尤其是澳龙语的考试难度降了不少。
虽然听起来不甚公平,却仍有必要。
毕竟两地开设龙言夜课的进度并不相同,这样反而才能保证实质的公平。
郑克殷一时间对杜君英这人充满了兴趣,又再多问了一些问题。
对方说自己很不喜欢冯锡范;刘国轩还行,毕竟曾经打得清狗屁滚尿流,结果却要和冯锡范同流合污,令少年时视刘国轩为偶像的他大为失望。
也是因此,他尽管因家境尚可而读过些册,却并不想给冯锡范当小吏、给刘国轩当兵,而是躬耕于田垄之间,时不时听人说书讲古,讲些古时的故事,感叹冯、刘奸党治下的扶桑真是昏天黑地!
郑司长杀进金门之后,令杜君英颇为赞赏,皆因杜君英知道郑司长乃是有勇有谋的正直之人,一定能给金门带来不一样的风气!
这也是他愿意听课并来参加考试的一大原因。
“不过,你更想在战场上立功,对吧?”郑克殷想了想说,“其实我们未来的扩张,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能文能武的人。”
他向杜君英微笑道,“我想知道,你习水性吗?”
得到杜君英的肯定回答之后,郑克殷便说,他将暂且把杜君英安排到水军之中,担当蔡机功的亲卫,听从蔡机功的号令;他也会建议蔡提督派杜君英参与跳帮作战,使他的武力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杜君英露齿一笑,“我大英果然没有看错人。司长大人,你是值得效忠的明主!”
说罢,杜君英向郑克殷鞠躬致敬。
待到杜君英离去之时,郑克殷望着其背影,感慨道,“真乃壮士也。”
而在接下来的殿试中,郑克殷又考察了多名文人,其中多数都是圭谷人氏,皆因仰慕司长以及殖民司的大人们而来,他们知道有这样的考试为官的机会,必不会错过。
才能来说,这些人都中规中矩,但也是够用的。
尤其是内战之后扶桑将迎来新一轮扩张,能否深入了解生番,将生番编户齐民,教化他们融入汉人文化,乃是最重要的能力。
至少他们都熟习官话、闽南话和澳龙语,烈儒教的整套框架都滚瓜烂熟,在语言和宗教上有充分的认识。
不过最后一位登殿的金门人氏,反而给郑克殷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此人名为沈一葵。
根据郑德潇的介绍,沈一葵不仅熟习四书五经,还擅长绘画、抚琴,还很擅长园艺,甚至连种地都种得不错——毕竟过去多年里非郑家关系的文人难以为官,只得务农。
而郑克殷之所以印象深刻,不在于以上这些,而在于他一开口,便是流利的澳龙语!
在郑克殷问及时,沈一葵便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我寻来番奴,找他们学会的。
“司长你命人开的龙言夜课虽好,却无法满足我的需要;你编写的《官语经》我也托人抄了一册,我认为不太行,编写得很随意,我认为应当重新编排。”
此人一上殿就放此大话,但随着交流的深入,郑克殷知道这人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尤其是对《官语经》的意见,可谓是切到痛处——郑克殷编写这套教材毕竟比较匆忙,他编出来的语料在前后顺序上未必合理,遣词造句也有些不实用之处。若能重新编排,教学效率必能大升。
更重要的,乃是沈一葵是第一个敢于向他谏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