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哨沿着松麻河溯游北上,走进郁郁葱葱的林地之中。
如此原生态的景象,自是生番为了便于狩猎采集而特地保留的。而走进如此不熟悉的生地,胡毅文、靳澜知等人都建议蔡卓谷万事皆需细腻。
由于这样的紧张之感,这一回蔡卓谷甚至没有空和靳澜知等滘肩社人好好地聊一聊语言、神话以及在扶桑辖地的见闻,几乎全军都屏气凝神,步步为营。
到了正午,找到一片峡谷中的小湖之后,蔡卓谷这才让全军傍湖将息,并安排了哨兵做好对外部的警惕。
即使是这样休息,军士们却也都没什么话说,只是吃点干粮,喝两口红酒,在大体安全的地方放空放空。蔡卓谷则望着这片湖泊,思考起这片谷地里的人到底是瓦蒲人还是菩毛人的问题。
嗯……既然这里东边还有一条山脉,那么它应该是瓦蒲人和菩毛人的分界线?
这些问题,可不是他能够解答的。所幸西征哨中有来自殖民司的文吏,他们擅长解决这类问题,尤其是他们还带上了两册《官语经》,据说这书册既能够用作教番人讲官话的教材,又能用作快速了解新的番语的材料。
皆因其编排非常便利——书册里头先是从我、你、他这些称谓开始,然后是通过图画来展现具体事物的形象,比如日、月、山、河、虫、鱼、鸟、兽,然后是各种形容和动作,然后组成句子。
这些句子不断重复,重复之中又往往在个别细处做出修改,这样一来学生就能一下子明白前后几个句子更换的成分到底是什么意思,起到了什么作用……
蔡卓谷其实不太明白,在柴鹿塔军营时每三个晚上一次的汉语官话学习进度也不算很快,所以至今他都主要还是用澳龙语来和别人沟通。
现在要他来思考异族生番的问题,那一定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他所能做的话,就是要么劝服生番,要么打服生番,然后将生番带给殖民司文吏去了解和记录。
午后大部队继续进军,蔡卓谷等人依然要求全军保持谨慎心态,因而直到傍晚时分,他们估摸着也没走到四十里路。
直到这里,他们都可以看到自己身处于两边高、中间低的地方,而作引导方向用的松麻河已经到头了,接下来要循着地势走谷道的话,便要往西北方向偏一些。
“将士们都很累了,”胡毅文来到蔡卓谷的身旁说道,“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暂且扎营,明日再行。”
蔡卓谷也正有此意,没想到侧边的士兵们有一些轰动。
“这是怎么了?”蔡卓谷马上叫来士兵来问。
士兵答道:“回哨长,好像是捉到了什么人?”
蔡卓谷抬头望去,只见稍远的方向上,一位力大无比的明人游骑兵正半拎着一位浑身是伤的生番男子正在赶来!
啊这?!
游骑兵靠近蔡卓谷处之后,将那生番丢在地上,使生番猛地咳嗽,而游骑兵则下马半跪,拱手汇报道:“哨长,我在我们西侧坡上的林子里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生番,便立即上前将其捉拿!”
胡毅文大喜过望,“好,我们终于找到了北方的生番异族!”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法和这个人沟通啊?
蔡卓谷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分别叫人来给这人说海湾部苗蠖语、各部澳龙语、闽南语和官话,无一成功!
当然这名被捉的男子一副满不情愿的样子,也有可能是他不肯配合。
蔡卓谷琢磨着如果是郑司长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便先命人给这俘虏疗伤,而后请文吏拿着《官语经》来快速地将官话教给这个番人!
至于大部队,则暂且在此地安营扎寨,度过今夜再说——蔡卓谷等人还特别安排了圆形营寨,安排了多轮岗哨,尤其是让火铳兵和骑兵都处于能够最快反应的营帐中,若是生番来攻,他们则可以第一时间吓退敌人!
而那一头,负责给番人俘虏临时教官话的文吏来到主帐,声称那人尽管得到医治和食物,但就是不肯配合,开口说的少数话语完全听不出来是什么语言!
“但是哨长,我从他身上得到了这个。”文吏上前将一串项链交给了蔡卓谷。
蔡卓谷拿起来看,不难一眼看到这个胡串一气的项链上有贝壳、青色的菱镁石还有黑曜石!
“ㄓㄧㄓㄚ(?i?a)……”蔡卓谷不知道怎么用汉语或澳龙语来称呼,只能用母语苗蠖语了。
一旁的明人老司兵则惊讶地站了起来,“黑曜石?!”
就连靳澜知也都当即感慨,“此人……或者他的部社,颇为富裕?我们是有听说过湾北有的地方藏有许多的黑曜石,我们掌握着沟通南北的水道,也经常做这样的生意。
“而且我们听说北方人都认为黑曜石是强大的护符和强大的武器,这是他们勇猛之因。”
就在这时,主帐内的人听到外头北侧铳声大作,随后马上便有士兵惊慌地前来报急:“哨长,是生番出草,前来攻打我们!”
蔡卓谷没有受惊,反而当即下令,全军进入战争状态,而他立即操起长矛,领兵而出,前往北侧,便见营寨北门处,士兵们果真与生番们交起手来!
明人老司兵们都非常有经验,皆身着盔甲,手持盾牌,以肉身挡在营门处,使手持弓弩的番兵们在后方肆意地攻击来犯的番人!
而西征哨的番兵们得了殖民司提供的强弓劲弩,钢铁箭头只要对准了生番,就几乎是一射一个准,外头来的生番被接连摞倒!
更何况不时响起的火铳声已经令不少生番颇为迷茫,而蔡卓谷当即下令游骑兵出动,他和胡毅文等人都迅速上马。
马上就有士兵拉开篱笆、路障,北侧营门的两侧便又暴露多出空当,骑兵们当即杀出,蔡卓谷拍马而上,直接一矛就捅死正想钻营门空子的生番,使此人身后的几名同胞都愣在原地。
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精妙地纵马上前,大喝一声,当头一棒朝生番砸去,就这样愣是砸死一人;而后往侧边一扫,将另一人摔在地上!
他知道即使是出草的生番,司长也不会想要全部杀死,就像输了河间地之战的他们在那场战斗中竟然没多少人员死亡。
尽管战斗开始未久,但出草生番显然已经士气崩溃,准备掉头就跑,而游骑兵们的作用体现了出来——只要往前一追,光是吓都能吓到回头看马的生番!
但是他发现胡毅文却慢慢地追着数人,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