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理论上最适合扶桑使用的药,便是三豆汤。
黑豆、绿豆、赤小豆在扶桑的确都有少量种植,至少是可以获得的;而制汤时还可以根据病患症状加上多种辅助药材,增强疗效。
若是果真要为预防和治疗麻疹大疫做好准备,那么郑克殷便须尽早鼓励三豆种植,或是以郑氏产业的名义专门开辟药草田。
至于紫草,虽不生长于嘉洲,但若在日后能建立起沧海贸易线,那么扶桑仍有机会从伪清国买来,甚至也可以尝试种植,但考虑云南与西域的自然环境,郑克殷不太看好引种的前途。
无论如何,这样一来,防范番人三大疾,郑克殷与沈佺期便已制定大体的规划,麻疹先以三豆防治,再在有条件时引入紫草;而天花、疟疾,则分别以牛痘、金鸡纳霜治之。
至于三大疾以外的其他传染病,如痢疾、梅毒等,更多与卫生习惯相关,既然如此,郑、沈二人便也接着讨论制定详细的生活指引之事。
尤其是郑克殷很快就能想到,他开宗立派所制定的神话体系,除了要引入圣贤道德之学以外,亦可以引入这些卫生习惯的教诲,以古狼神的口吻教导人们尽量喝开水或酒水,尽量分餐而食,务必处理好粪便,务必要对身体、衣物、房屋多加清洗……
这样一来,保持清洁卫生,便将是一种神圣的事业。
既是重阳将至,沈佺期对郑克殷开创的新的神话也很感兴趣,郑克殷便邀请沈老参加重阳庆典,而他将在重阳的夜晚,向合儒此地的万千番民宣讲神话。
番人习惯于在漫长的冬日夜晚讲故事、教知识,这是因为冬日昼短夜长,活动时间少了,但以人们的作息未到休憩之时,便应聚集起来活动活动,讲讲故事。
由于长达二十多日的采子节已到尾声,重阳节的庆典本无需前往青丘山或句芒山上的橡树林,但因汉人有重阳登高习俗,合儒这里无论汉番,便都会三两结队,到或东或西的山岭之上踏青郊游。
实际上嘉洲夏旱冬雨,重阳时节这里不似华北那样秋高气爽,有时有些潮气,有时则干脆落下阴雨,不算是郊游的好时节。
几千年里高度适应嘉洲气候的番人便是因此总结了夏山冬海的徙营规律,冬日不像夏日那么适合在山中游荡打猎,不是没有道理的。
重阳节这日到来,白天里郑克殷还是先埋头复习自己写下的宣讲内容。下午人们渐渐从山上回来,殖民司的官吏便会提醒他们这天瞑时(晚上)有司长宣教,番民必须全部参加,而汉民则可凭兴致而来。
相比于圭谷的那次宣讲,这一回郑克殷又给新宗教增添了不少新内容,包括古狼神馈赠的牛痘疫苗法,包括传承碎片与“礼失而求诸野”的理论,也包括古狼神教诲的卫生习惯,自然二次灭世的谶言仍是必不可少。
随着夜幕降临,西城门外的空地上已经聚起了数以千计的人,殖民司也早已在那筑好高台,在周边多加帘布,以营造最好的传声环境,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司长的讲话。
由于合儒城较圭谷城小,番礼堂容纳不下那么多人,这片场地便是殖民司专门开辟而来。
如往常一样,郑克殷带着充足的侍卫而来,得到众人欢呼之后,便先命文乐科的巫公们跳起献给古狼神的切地舞。
接下来郑克殷便宣布,他要将古狼神启示于他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知,传授于大家。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你们或许并不知道,大洪水以前,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神话故事里的‘动物’都如人类一般说话和行动……”
这也是包括澳龙神话在内诸多嘉洲番人神话的重大缺憾——而这,也正是汉家神话所能提供的,再结合起嘉洲稀罕的涉及洪水以前的世界的苗蠖神话的框架,“仙人时代”的故事也愈发完整。
这一次,郑克殷便是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起……
番人们尽管此前或多或少听说过一点这套全新的神话,但司长亲自来为他们详细讲解,仍令他们亲耳听见了大量前所未闻的细节,这令他们的反应简直一惊一乍。
尤其是祝融与共工的世纪大战,天空破洞引发大洪水,以及洪水过后女娲补天并和烈帝合作造人,这些故事令番人觉得好像知道点,又好像是第一次得知,郑克殷从他们神情看去,便知很是讶异。
最终郑克殷讲完烈帝给人类的教诲,以及通过谶言解释为何要引明人东渡,为何要团结起来防范南方遥远异境的恶族,为何要遵循良好的卫生习惯,并在最后用澳龙语朗声呐喊:
“多谢古狼神!”
事先安排好的会讲澳龙语的小吏便在人群之中附和大喊:“多谢古狼神!”
之后,便是现场数千人共同高喊:“多谢古狼神!”
这样一来,合儒这儿以大绵部为主的番人,便也终于完完整整地知晓所谓“世界的真相”。
漫长的采子节,也将到此结束,对于番人而言,新的一年开始了,漫长的悠闲冬季开始了。
郑克殷也已经安排殖民司的众官吏在冬天的每个晚上向番民传授《官话经》,帮助他们学习简单、实用的汉语,从而使他们能够尽快与汉人实现无阻交流。
学习语言的活动,将会填充圭谷、合儒两地番民的每个冬夜,之所以有如此安排,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阻断番民各社的老人与巫公再把过时的神话故事讲予社民,从而确保宗教信仰皆出于郑克殷一人!
并且,随着冬日到来,收服澳龙人南部三社的计划便也可以开始实行了,而与此同时,羽鹰山道建好的邮驿系统给郑克殷带来了惊喜:
西班牙商人阿隆索?拉米雷斯,带着他所想渴望的“财货”来到了鹰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