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宣战之后的这天晚上,郑克殷干脆把这晚给豹闪闪的汉语课停了,并马上派人召来张万祺、蔡汉襄、李茂、毛兴、林大江等人前来府中议事。
在这些人到来之前,仍在府内的豹闪闪也先从他这儿了解到了湾东番人向合儒宣战一事。
“不过,为什么你说是向合儒宣战?”豹闪闪有些不解。
郑克殷回答道,“这是因为前来宣战的冶银社使者伯梁(皮奇纽什)一口咬定抢掠他们三社的明人是往南方来的。
“而他们认为我们合儒与大绵部邪恶、可怖,必须叫我们尝尝他们的厉害。”
豹闪闪眨了眨眼,“啊?我总觉得他们好蠢……”
当然,郑克殷也同样这样认为。
根据伯梁带来的信息,拿着铁剑、骑着马的明人(被他们发音为“槟榔”)袭掠苗蠖、澳龙三社之事应当确有发生,但下午他与蔡汉襄一同接待过伯梁之后,蔡汉襄声称合儒绝对没有派出这样一支有组织的队伍北上湾东地区袭掠番村。
更何况殖民司的一贯策略和收服和教化番人,如此攻打生番,只会给明人竖敌,使潜在的收服、教化对象对明人产生敌意。
伯梁声称明人掳掠了三社的不少人口,合儒更是根本没有见着。
合理的推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门方面再次给殖民司搞鬼!
那冯、刘奸党亡我之心不死,不断出手,目的很显然就是挑拨汉番关系,冯锡韩造谣宣称番人“千人出草”,而如今金门方面派兵袭掠湾东并嫁祸合儒,都是遵循着同样的策略。
这种做法,与“联虏平寇”的愚蠢策略如出一辙,怕是冯、刘一派都忘记了大明是怎么亡的。
当然扶桑番人可是远远比不上满清,挑拨殖民司治下二州与番人的关系若是成功,便能够使金门方面敌视的两家势力陷入内耗,的确会有利于他们。
只可惜以伯梁为代表的湾东番人无法相信他给出的解释,一场战斗已经在所难免,但郑克殷知道合儒决不能把敌人当成十恶不赦的鞑虏大肆屠害。
否则合儒即使赢了,也只会令许多的番族部社心生仇恨,殖民司将难以继续践行收服教化之策!
这一回,冯、刘奸党给了他一道送命难题。
他所召来的大人们陆续来府,郑克殷便与豹闪闪一同前往郑府正厅,与张、蔡、李、毛、林等人互相行礼打过招呼,又命大家分别在厅中两侧的座上坐下,自己坐于上首,开门见山地介绍了当前的情况。
“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冯、刘奸党的诡计。所以我们不应将怒火撒在向我们宣战的湾东三社之上。”
蔡汉襄颔首道:“虽是如此,但这三社生番并不相信我们的说辞,执意来攻,我们无论如何也需要为了自保而出兵相拒……
“否则番兵或是为了解救同胞,或是为了复仇,也欲对我们的坊里各村掳掠烧杀,只恐损失惨重。”
豹闪闪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也能听懂一些汉语了,听过蔡汉襄的话,马上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用澳龙话说道:
“那个……其实我们澳龙人是很讲规矩的,既然宣战了,便会首先追求与敌人正面较量,让敌人心服口服,听从他们提出的条件。”
所幸在场的大人们除了林大江都懂澳龙话,郑克殷只让毛兴给其身旁的林大江翻译翻译。
张万祺听罢说道:“原来如此。其实我们开拓扶桑辖地以来,还从未与番人打过正面的仗。
“司长大人先前发动的‘征服青丘’是为了收服越汕部,因而采取袭村的方式,仍非正面交战。
“所以我们缺少正面较量的经历,反而不知道番人的战争观念。”
接下来张万祺转向豹闪闪,用澳龙话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迎战,只要打服他们即可,而不需要把他们杀伤,是这样吗?”
豹闪闪回答说“对的”。
郑克殷便接着说道:“这也是我打算利用的地方,澳龙人向来喜好和平,会尽一切可能避免战争,即使要打,也会尽可能避免造成杀伤,引起双方的仇恨。
“这样的话,我们青丘营的勇士完全有能力在正面战场上打服他们。
“但是此次交战,据伯梁所言,我认为苗蠖人的柴银社最为积极,苗蠖人的观念与澳龙人有些差别,会更为好战,我们也需要考虑到这点。
“所以我们不能只是正面迎战,而需要在此之上增添一策,确保在尽可能不杀伤的情况下打赢他们,并让他们无法再战。”
郑克殷接下来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首先,是派人在沤桑社的老营地处迎接番兵,告诉他们合儒的勇士们已经在合适的战场等待着他们。
这片战场,便是古狼河与大绵河的河间荒野地带。
番兵将会从古狼河上的木桥过河来到西岸的河间地,而殖民司将派出十名精锐等候在古狼河东侧,待到番兵全部过河并与明人部队正面交战之后,立即拆毁河桥!
这样一来无论战斗结果如何,番兵都必将无法东退。
至于正面战场,郑克殷目前可以用上的青丘营司兵兵力为一百人左右,他打算集合神猎营的所有猎手壮大声势,不要使合儒一方的兵力显得太少以至于敌人过分自信。
既然目标是打服而非打死敌人,司兵将绝不使用弓弩,同时增加盔甲与盾牌的使用,利用武器的钝部击打敌人;而最为关键的,则是马匹与枪炮的使用。
湾东三社可能已经见过金门所派部队带去的马匹,那么马的惊吓作用可能不大,将主要用在两翼追缉逃出的敌人。
枪炮则会是关键中的关键:炮和火铳都不能指向敌人,而应朝天斜攻,主要目的是制造声响惊吓番兵;一旦番兵被吓住,司兵就有机会制服、活捉敌人。
为此司兵每个人都还会带上绳索。郑克殷甚至还要安排二十名不着盔甲的轻步兵在战斗爆发之后预备在两侧专门捉人。
“这场战斗是威名之战,”郑克殷最后说道,“因此,我也会亲自披挂,毛侍卫,林师父,你们将随行保护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