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必定不愿意挑起事端,在阿兄丧葬期间公然与整个圭谷城为敌。
“此事我们马上着手安排,到明日午时,全部完成。”
说罢,郑克殷举杯饮下一大口茶。
“好!”周公仁终于信心满满地一口答应下来,“说实在话,副使大人,不再藏拙之后,你的魄力与手段着实是令我们印象深刻。
“现在的我,完全相信你能带领我们对付奸党,壮大扶桑,在这东瀛彼岸的大地上真正地再造中华。
“我相信无论是为官的诸位大人,还是城内外的汉番百姓,都稳当会感受到这一点。”
郑克殷只是握拳微笑,谦虚地说:“见笑了,当然,有你们的忠实支持,无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扶桑而言,都非常重要。”
周公仁会心一笑。
言毕,两人便起身要走向正厅,恰在这里见到一众奴仆或神态紧张,或面色凝重。
郑克殷朝门外望去,只见那得罪人多、称呼人少的冯锡韩监察使正带人踏进这用作灵堂的郑府正厅!
一位高傲而嚣张的随从刚一过坎,便大声叫嚷:
“监察使大人到来,为何无人敬礼迎接!”
一直陪着郑家的澳龙人酋长贝林夏当即拍腿起身,哼了一声,指着那油腻腻的冯锡韩骂道:
“这等狗官,放他进来,那都已经是郑家的仁慈了!”
冯锡韩的另一名随从吼了声“放肆”,随从队伍众人竟立即拔剑!
厅内的毛兴、贝林夏等人不甘示弱,也都纷纷亮出武器!
郑安良则吓得退后一步。
“诶,”刚刚一直背着手的冯锡韩此时举起手来,示意随从们收回武器,“这是司长大人的灵堂,尔等安敢在此胡闹?”
“歹势(抱歉),大人。”随从们收起武器,与他们对峙的厅内众人也都随之收兵。
单是从众人看见冯锡韩时的第一反应,郑克殷便知道圭谷城人对这位监察使的态度——尽管郑克臧在此地掌握实权,但为了不与金门方面彻底闹翻,郑克臧便在一定程度上放任冯锡韩在圭谷城内嚣扬跋扈。
但一旦冯锡韩一方做得实在过分,郑克臧及其部下仍然不会给任何脸面,这使得圭谷冯府的人几乎是圭谷衙门和大牢的常客!
一来二去,郑克臧与冯锡韩的不和早已路人皆知,汉番众民有多么爱戴郑克臧,就有多么痛恨冯锡韩!
冯锡韩抬了抬眼,望向郑克殷和周公仁的方向,“副使大人,现在你是郑府的主人,就由你来告诉我们,你们郑府,到底让不让人来凭吊我们所拥戴的司长大人?”
郑克殷向前一步,同时示意毛兴靠近自己,而后向冯锡韩微笑道:“我们当然不会拒绝要给阿兄致哀、祭奠之人,比如前日贝酋长、谭酋长带来的番民,这几日也都分批进城,陆续来到我们郑府缅怀。”
之所以要这么说,自然是要让冯锡韩明白,现在城门外还坐着支持郑克臧、郑克殷兄弟的番民上千人,若是郑克殷大手一挥,这千人足以踏平冯府!
接着郑克殷向着空气拱手致敬,“王上到来,虽算是回到自家,但我们会以最高规格接待;至于其他凭吊者,我们皆一视同仁,不会有特殊的迎接之礼。”
冯锡韩哼了一声,“得,那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凭吊者即是。”
说罢,冯锡韩指挥随从将他们带来的一些装有油烛、纸钱和布帛的篮子放到厅内地上,作为礼品。而后他走上前去,靠近棺材,郑克殷发现冯锡韩竟俯身想伸手去碰阿兄的尸身!
就在郑克殷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间隙,毛兴就一个箭步出现在冯锡韩身旁,一把握住冯锡韩的手臂!
可以看得出来毛兴这一握极为用力,令冯锡韩大皱眉头。
毛兴冷冷说道:“冯大人,普通的凭吊者,可不会做这种不敬之举。”
冯锡韩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向毛兴,而后在毛兴松手之时将自己的手臂一把收回,转过身来,要往门外走去。
专程到别人灵堂来闹事,也不过是冯锡韩在圭谷无数嚣张举动之一,这足以助郑克殷管中窥豹,明白冯锡韩为何如此人憎鬼厌。
就在众人以为冯锡韩终于要离开的时候,这狗官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来,带着愉悦的声音说道:
“说起来,郑二大人,从你刚刚的话判断,你们已经知道,大王对自己大阿兄的死非常痛心,以至于要亲自临幸圭谷城参加葬礼。
“别怪我没提醒你,英明神武的大王可并不只是来参加葬礼这么简单,这个乌烟瘴气的圭谷城,早该管一管了,因此大王有意治乱除奸,还圭谷城百姓一个清净。”
郑克殷差点要笑出声来——乌烟瘴气?治乱除奸?冯锡韩这几句话简直在骂自己!
冯锡韩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是哼着变化的语调摇了摇头,“我想啊,一个真正合适的新的父母官,也会随大王来到圭谷。
“不只是郑二大人你,还有某些狼狈为奸之徒,最好也是先物色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田庄,到时候带上几个你们最爱的蛮仔,能把番薯种好,不至于过得太差。
“若是需要的话,我也懂点风水,可以给你们指点指点,我看哪,城南那片土丘就挺适合你们。”
圭谷城位于山麓,依山而建,南面乃是被称为青丘山的一道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而离圭谷城南郊不远处便是一片草木不盛的土丘,用于给平民百姓用作墓地。
冯锡韩的言语侮辱甚至不带一个露骨的脏字,郑克殷一时觉得自己该对这人肃然起敬。
只是郑克殷完全可以听到自己身后的周公仁的愤怒沉吟!
他觉得冯锡韩的话好笑好乐,但恩正耿直的周公仁却是完全接受不了。
“冯锡韩!”周公仁大声喝道。
郑克殷当即摆手,拦住知州大人,亲自出面应道:
“哦?看冯大人这意思,王上他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这里的重要领导官职?”
冯锡韩再度侧过头来,瞥向郑克殷,耸了耸肩,“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但你们可以等着,看看我说的话,对不对。”
郑克殷顿时哈哈大笑。
他还以为冯锡韩是收到了冯锡范的密信,竟那么笃定地要“提醒”他们说大王要带新的父母官前来撤换,还要“治乱除奸”,原来竟只是冯锡韩自己在那栀子花茉莉花地胡言乱语。
他倒是很期待,明天他的谋划完成之时,冯锡韩会是怎样的脸色;而冯锡范得知自己这海里湖天的三弟竟提前透露他们的计划,以至于在郑克塽抵达圭谷以前,郑克殷集团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使他们的计划泡汤,届时又会如何收拾这个弟弟。
“得,冯大人,那我们真是多谢你了。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