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海岸边,林荼白赤脚踩着砂砾,仰头望着那些腾飞的海燕,它们杂乱无章的在上空舞动,做出百般恣意的态势,有些险险擦过她的鬓发,让旁观者心惊。
林荼白却不然,这次她分明清楚自己是入梦了,只安然的站在原地,偶尔瞥眼看看那一成不变的海景。
许是心弦一动,不远处有几分热闹可寻。
林荼白仰着脖子,抬首望去,原是一群十五六的少男少女在那边嬉笑玩乐。可笑的是,眼瞅着他们向前走去,可总归是跟她有些距离。
更让人确信这是一场虚梦的是,明明隔得不远,她总看不清那些少年的脸,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道磨砂。
林荼白知晓梦总会醒的,也就不怎么心慌,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似一尊被风浪雕刻后的石头般。
眼一闭一睁后,眼前的海浪变成了素黄的挂帘。不消说,她可算是从那梦境中醒来了。
将那虚梦远远丢在了后头,照常的梳洗,寻了几根猫条,趁着半灰的天色,就着凉爽的秋风,便向老地方跑去。满足了那几个小祖宗的胃,抬头看了看远处簇拥着的人群,心想着时间快到了便起身匆匆离去。
顶着上方老师直视的压力,按计划踩点落了座,接过后头递来的早餐,林荼白一面大口咀嚼着一面因着邀约将昨日与蒋辰星碰面的事简明的告诉了宋清瑶。
闻言,宋清瑶眉眼带着笑意,打趣道:“哟,也不知是哪个小傻子,前头刚担心来担心去,后头就帮人应了别人的邀约呢。”
“你可别闹我了。”林荼白叫屈道,噘着嘴,满脸委屈,“人家蒋辰星巴巴的提议,我总不能浮了别人的面子吧。再说,这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宋清瑶不免失笑,眼皮一撩,美目一转,揶揄道,“白白,昨晚可是你坐着别人的机车回去的,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某个骑着白马的人儿呢。”
这说的越来越不像个样子,林荼白嗔怪地盯了她一眼,这才制止了她的调笑,正经答谢道:“白白,别的不说,这次能得到邀约,还真是多亏了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林荼白听着糊涂,只能揣测道,“说不定只是人家心血来潮邀请我罢了,毕竟有钱人的脑回路向来是九转千回的,哪能那么容易猜到呢。”
“万一是他对你起了兴趣,想要更进一步呢?”
“这可别开玩笑了吧。”林荼白闻言觉得荒谬,干脆直言道,“说不定人家看上的是你呢,送水那次我可是听得清楚,人家大喊‘失恋’的。”
说来说去,总没个定数,见早自习时间还有大半,宋清瑶示意了林荼白一眼,后者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侧回了身,将目光投向了桌上摊开的古文。
明眼人瞧着她怔怔地看着书,一副用心至极的模样,唯有自个知道,自己的心神早就跑去了躯壳之外了。
好说歹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庆生会,按理说应该给寿星备上份礼物,表表心意的。可一来自己跟蒋辰星半生不熟的,二来这时间紧迫也没有心思细细挑选甄别,这可把她愁坏了。
宋清瑶是自己邀请去了,送不送礼都行,可她是被主人翁当面邀请,不送上些什么,总不大好。
加之是给异性的,更没了经验,寻思了半天,想起了假期里哪个表哥送给过她一个运动手表来着的,她自己是懒得用,礼盒都还没拆封过呢,刚好可以借别人的佛光送人礼,想来都是自家亲戚也不会介意。
将这难题解决了,心里也敞亮了起来,趁着还剩几分钟的自习时间,略略地看着那似是而非的古文,当做了事。
二中校风自由,除了高三外其他年级段的学生不拘校内校外,都可随意出门只需登记即可。
于是乎,到了庆生日当天,宋清瑶先离校去了林荼白家中,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赶着公交去那鲜少踏足的“倾城”。
眼见着林荼白在镜前踌躇,宋清瑶拍了拍她的肩,打趣道:“怎么了,白白。可别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就紧张脱逃了。”
闻言,林荼白冷哼一声,面上装的镇定,反驳道:“我这不叫紧张,是正式。谁知道到时候会有些什么人呀...”
越说到后头,心里反而越没底,声音也不免轻了些。宋清瑶失笑,微低了身,靠在她的肩上安慰道:“放心好啦,到时候人就算不多,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俩的,就当是见见世面好啦。”
“可那里是‘倾城’,我爸妈都没去过几次,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学生,”林荼白心里还是打鼓,望着镜子中的那双含笑的鹿眼,无奈道,“再说,咱们的目的是接近夏黎,要是没人注意,那岂不是白搭。”
“那就白搭好啦。”宋清瑶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答道,劝慰着这紧张的可怜人,“反正一切随缘,咱们就是混吃混玩罢了。”
说的也算在理,林荼白迟疑地点点头算作答应。抬眸看了看钟表,差不多快到邀约的时间了,她在心里暗暗祈祷道,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意外......
林荼白坐在沙发上,有些愣神。
如果不算刚来到“倾城”楼下,脚踩红毯没个注意撞上玻璃墙的话;再不算怕跟人交涉差点误入了别的包间;还不算不敢把小挎包里的礼盒送给主位上的蒋辰星的话,那还真没什么意外发生。
抬眸,看着那昏黄的灯光下,营造的是一派低调奢华的作风,望了望四面的人,林荼白缓了缓神色,像大部分人一样掩藏住初入场所的胆怯,只向身旁的宋清瑶靠了靠。
宋清瑶心知林荼白的怯弱,半握着她的手,无声地给予着慰藉。
这次聚会来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但放眼包厢内,还是觉得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他们大多都跟林荼白一样,初来到这样的场合,都是十六七的少男少女,平常嘴皮子再溜的人,到这里也变成了鹌鹑。想象中大胆的事情是不敢做的,只捡几个熟人低低言语着什么,还有些就是点着歌,烘托些氛围罢了。
桌上那花花绿绿的酒杯,胆大的也只轻酌了一口,囫囵地灌下去,还未尝出味就已入肚,也不敢多饮,只在手上端着,故作老练的模样。
林荼白不知那些饮品是何种成分也不敢饮,只挑着果盘里的水果吃些,无声地观察着那些人,权当做是转移注意力的工具。
凝视着对面的林青岚,校花会来她倒不意外,情理之中的事罢了,毕竟那次舞室外的偷听,她大概是知道了林青岚对夏黎揣有什么心思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自林荼白落座以来,这次的校花格外沉得住气。衣着也没有往日的鲜艳,一味地突出娇奢感,反倒是素雅了些,配合着眉眼间无意的勾人,直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啧啧称奇。
是故作高岭之花勾起别人的采撷欲吗?
林荼白在心里揣度着,盯着林青岚的眼神更加专注了些,后者似是感知到某处的视线格外炙热,抬眸望去,四目相对间,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林青岚微微颔首,也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手中的杯酒上。
林荼白心里一惊,自觉无趣,闹不清楚校花想干什么,也转了视线,望向了主位上的那几个人。
在这里,他们显然要比林荼白这类人要自如的多,往日藏匿的骄奢在此刻的纸醉金迷间现了身。
给人一种错觉,他们明明就坐在不远处,可你却无端认为他们离你,或者可以这样说,你离他们实在是太过遥远,就像是隔了一道透明的墙般,总让人觉得压抑。
林荼白察觉到了这些,轻轻皱了眉头,似乎为这个发现感到落寞,可自己为什么要为这样明摆的事感到不快呢?这般想着,心中的酸涩感舒缓了些,她这才注意到那几日不见的夏黎此刻虽慵懒的坐在蒋辰星旁边,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友生日,这般的漫不经心,不是不给别人面子吗?
林荼白起了疑惑,眼瞅着蒋辰星,他还在那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的,半点不知情的模样,或许是人家关系够铁不在意这些吧,她这般胡乱猜测,也只能扰乱了自己的心。
想到此处,林荼白耸了耸肩,只专注于面前的果盘。之前也不知为何太过紧张没吃多少饭,好歹这里有吃的,不把自己喂饱些,总感觉亏了。
林荼白咀嚼着多汁的水果,为自己的胃口找寻各项理由依据,全然忽略了主位上某人瞧见了这般囫囵的模样,颇觉得有几分可笑可爱可谈,惯是假笑的模样总算有了几分真诚,这次庆生会终于可以有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