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再次回到我脑海中的时候,我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灵魂在摇曳,还是生命依旧苟延残喘。
微微睁开双目,耀眼的白炽灯光刺得我瞬间再次阖上眼帘,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动,我明白了,老子还活着!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感慨,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拍着阎王爷的肩膀对他说,“拜拜了您嘞!”
一个人求生的力量,原来竟会如此坚韧强大啊!
此时应该已经是深夜,无出我所料的是,陈妙、程路心、郝茹等人一直守在我的床边,而尤为令我感动的,却是虎子侧着小脑瓜,口中流着哈喇子,横卧在我病床旁边用于陪床休息的躺椅上,睡得香甜。
这孩子…
“我,梦到未来,牵着你的手,幼小的肩膀大大的头。我,不要你去管,太多的愁,只要你去照顾善良的虫…”
我脑海中响起齐秦的那首歌,‘给未来的孩子’…
以后,当我有了自己的亲生血脉,她或者他会不会像虎子一样天真烂漫?
会不会在我遇到危险,恐惧退缩的时候,对我说,爸爸,你好好啊,加油!
我心潮起伏,鼻腔有点儿酸涩。
这些天来,我流过两次泪。
一次是因为担心墨芷舞的伤情,还有就是,在我即将放弃拯救那个小女孩时,看到虎子纯洁无邪眼神的那一刻。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以我的性格,流泪太罕见了…
孩子…也许当我有了自己的小孩子,我才更能够体会到父亲这个词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意义和神圣的责任吧!
不过想归想,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在我的心里,此时此刻,虎子就是我儿子!
病房里静悄悄的,几个守着我的人都已经酣然入梦,只有测试心率和血压的设备仪表盘上,不断画出一道道脉冲线和跳跃着证实我生命依旧存在的数字…
大家,都已心力憔悴。
我微微运转内息,沿着经脉在体内流转,头、胸、腹部、四肢…
当气龙蔓延到我的左腿时,一阵钻心的刺痛升腾而起,而且膝盖以下,全无知觉!
我大吃一惊,暗道,糟了,出大事儿了!
这种中医上特有的气血遍脉络的手法,属于内视术的一种,既能快速找到身体里出现的伤情,也是促进血脉畅通、加速气血恢复的不二法门。
在催动内息的时候,我已经探知自己体内处处是伤,甚至接好的肩胛骨处也再次断裂、错位,胸骨、肋骨和胳膊手腕上还增添了不少新伤。
但在我心里,这些伤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五脏六腑没事儿,筋骨皮肉上,只要治疗得当、小心呵护,终究能够一点点康复!
区别,只是需要耗费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但,体内一直在慢慢流转的气龙,竟然在膝盖处停滞,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我残废了!
断腿,自膝盖以下!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我额头上渗了出来,我勉强伸出手向下摸索…
我需要证实一件事儿,医院是否给我截肢了!
巨大的恐慌感从心头升起,我不断祷告着,千万,千万别啊…
“小帆,你,你醒了?”
陈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苦涩一丝哽咽一丝惊喜。
“啊~~~帆哥醒了?”
一瞬间,病房里陪床的几个人都从梦中惊觉,众女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只有一个---谢天谢地,我江帆,总算回魂了。
我苦笑,声音颤抖,“倩姐,我的腿…”
我不敢问得太直接,我怕,怕听到那句对我来说如同死刑判决一样的回答。
我,我特么的只有二十四岁不到啊!
怎么能够接受截肢残废的结局?
用我的伤残,换取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应该如此,值了!
但,我自己、我的亲人,真的能接受吗?
如果时光倒转,再来一次,而且提前告知我会是这样一种结果,我还能义无反顾出手救人吗?
答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心中的犹豫,已经告诉我很多很多了…
“唉,小帆,你的腿…”
陈妙开始落泪,她说不下去。
没人回答我,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里都是浓浓的哀伤!
草!
我心急如焚,腿断了我当然知道,我想问的是,截肢没有…
我不敢问,她们却谁也不懂得说,简直了!!!
“叔叔醒来啦?”
这时候虎子也被满屋惊呼吵醒,他揉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冲着我在笑,“叔叔好好啊,咦?叔叔腿怎么了?不是好好的摆在那里吗?”
“虎子,你,你别说话!”
郝茹流着泪,出声喝止虎子,而我,却瞬间心安!
腿还在,没有截肢就好!
哪怕,哪怕从此我终生残疾,但我依然要它留在我的身上。
肌肤毛发,都是父母所赐,我没有资格舍弃身体上任何一部分!
“茹姐,别说孩子!”
我不满地瞪了郝茹一眼,“还有啊,你们都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
我琢实一句,“我的腿断了是吧?它还在不在该在的地方?”
“是…断了,不过,它还在,还在那里,好好的呆着呢…”
陈妙接过话,努力冲我在笑,但那样子,真的比哭还难看。
“呼~~~”
我长出一口气,“在就好,在就好啊…太好了!”
这句话出口,她们都像看一头哥斯拉怪物一样看着我,估计谁也想不明白,为何我明明已经残废,却还能表现出这样如释重负的心态?
傻娘们啊,你们不会懂得,只要器官还在,只要腿还在我江帆身上,那就给我留下了能够治愈,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一个人,最怕的不是生或者死,而是心中没了欲望,断了念想!
希望,永远是促成一个活体能够不断生长存在的源动力!
包括,爱情、性渴求、对于权势钱财的向往以及执着于某一领域上的成就…
我笑了,宛如一树梨花盛开。
而她们,全都看傻眼了…
懒得和她们纠结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忽然想起令我受伤的根本诱因来,那个小女孩儿!
我努力抬起手,止住她们的七嘴八舌,轻轻问道,“那个小姑娘呢,她,她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