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宁王妃翌日一早就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玲珑正领着孩子们在田埂上玩,来不及回去相送,也就作罢了。
下午的时候,天有些阴,气温也骤然变凉了。
苏玲珑畏寒,早早的领着孩子们回了庄子。
她们这边回去没多久,那边天空就飘起了雨丝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
湿冷的空气,让苏玲珑的身子更有些耐不住。
喜乐让管事的送来了木炭,她就窝在房间里,再也不肯出去。
天黑了,雨势越来越大。
硕大的雨点,打的木窗噼啵作响。
屋内倒是热烘烘的。
可喜乐仍旧满脸的心疼,一边往炭盆里填炭,一边嘟囔: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这炭烧起来,总不如家里的银丝炭好用。王妃的身子,哪里经得住啊?”
此时飞影也在屋里,闻言,她似乎抬了抬头,目光划过床榻上,用棉被包裹住自己的苏玲珑。
感受到她的视线,苏玲珑掩唇轻咳了两声。
喜乐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旧紧皱眉头。
“跟管事的说,我身子乏,晚饭我便不吃了。”苏玲珑担心喜乐会再就她身体的事情多说。
虽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她仍旧不想旁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好!”
“让两个嬷嬷照看好孩子。”末了,苏玲珑又补了一句。
如今照顾孩子的事情,大多都有沈嬷嬷孙嬷嬷在做。
“嗯。”
喜乐噘着嘴起身走了出去。
苏玲珑则是身子一歪,躺在了稻壳填塞的枕头上。
白日里玩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下午变天的时候,又吹了一阵冷风。
一热一冷,她就又起了高热。
苏玲珑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屋里有飞影守着,喜乐回来了也会照看炭火。
她不用担心炭火熄灭引起中毒。
这一觉睡的十分安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苏玲珑猛然惊醒,就看到屋内的飞影和喜乐,齐齐的朝门口看了过去,两人脸上都是明显的不悦。
“宸王妃,救命啊!宸王妃,救救我家小姐!”
苏玲珑还没有清醒过来,茫然的看向喜乐。
“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喜乐皱眉道。
如今已是深夜。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来打扰王妃休息?
她起身就去开门,张口就要赶人。
“我们王妃已经歇下……”
喜乐话还说完,就被来人的形容吓了一跳。
那人的身后,跟着提着灯笼,披着外衣的张管事。
显然管事也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见喜乐看过来,他赶忙解释道:
“这位姑娘拍门非要说见王妃,我见她这般,似乎是有急事,就擅自做主,将人带过来了。”
张管事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刚想要将人拉走。
屋内却已经传出了一道睡醒后,略带沙哑的嗓音。
“管事,让她进来!”
喜乐抿了抿唇,其实还是不情愿,可最后还是给那女子让出一条路。
屋内始终燃着烛火。
热腾腾的暖气一冲,那女子眼眶一瞬通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玲珑已经起身,有些惊诧的看着来人,竟然是宁王妃身边的秋棠。
她浑身湿透,一身衣衫上,迸溅了大片血污。
哪怕在暴雨中行了一路,竞也仍旧触目惊心。
“宸王妃,我家小姐难产。我知道您会医术,我求求您,快去救救她吧!”
苏玲珑神色未变,她看着浑身颤抖的秋棠,问道:“你们不是回城了吗?”
秋棠脸色一赧,眼眶越发的红了。
“说是要回,可那几个老妇极力阻拦。小姐后来听我劝说,才勉强上了马车。谁曾想……谁曾想小姐走到半路,竟就发作了。车夫死活不进城,又拉着小姐回到了庄子。小姐疼了足有一天,也没能生下孩子!现下……现下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秋棠想到自家小姐的处境。
临产的人,屋内竟连半块炭都没有,小姐就那样在冰冷潮湿的屋子,生熬了一整天。
她眼里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苏玲珑垂下了眸子,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紧。
可她却仍旧没有动作。
“那两个稳婆呢?”
提到那两个稳婆,秋棠就立刻一阵激动,眼里的泪更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那两个老货,根本不管王妃,说妇人生产,都得折腾个几夜,一直说产道没开,他们也帮不上忙,就那么把王妃晾在了那里。我担心王妃,一直守在旁边,王妃身下全是血,还溅了我一身,她实在挺不出了……就让我……让我逃出来求您救她!宸王妃,求您看在你们是妯娌的份儿上,救救我家小姐吧!救救我家小姐吧!”
说完,秋棠就开始砰砰磕头。
只一会儿,她额头就已经磕的稀烂,鲜血直流。
若不是真的忠仆,就算是演,也演不出这般的真心实意的!
那设局之人,是不是也算计到了这点?
够阴!够毒!
“王妃!”飞影上前,眼神已流出了杀意。
只要苏玲珑点头,那面前的秋棠,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苏玲珑却目光淡然的落在了秋棠的身上。
“起来吧,我随你去!你先去外面等我,我穿身衣服!”
秋棠惊疑不定的抬起头,不知是哭是笑的扯了扯唇角。
“多谢宸王妃,多谢宸王妃!”
说着,又连连磕了几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王妃……”飞影欲言又止。
苏玲珑本就是故意支走秋棠,她这个时候也起身来,吩咐喜乐去给她找衣服,然后交代飞影。
“你立刻回城,去一趟国师府,将此事说明,让国师府派人过来!”
飞影却没有动作,而是目光凝重的看着苏玲珑。
“那王妃你呢?他们分明是……”
苏玲珑抬起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该来的躲不掉。你想,此事我若是不管,宁王妃就在隔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家明知我会医术,却不管她的死活,国师府,皇家,岂会轻易放过我?”
“那您若是管了,宁王妃再有个什么,您岂不是更难辞其咎!”飞影立刻分析道。
然而,她能想到的,苏玲珑又岂会想不到?
“对我来说,都是受罚,不过就是轻重的区别。可是对于宁王妃来说,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