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个道理,他的这个大哥就是始终想不明白。
他只以为,宸王不争不抢,他日定然只是个外放的普通亲王,指望不上。
以为攀上了东宫,他们王府就能长久。
却不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太子没有母家,没有仰仗,等他继位的时候,所有帮助过他的人都将是他的威胁,他又怎么可能会留下?
可宸王不一样,血脉相连,骨血至亲,只要他不倒下,那任谁也别想动得了襄王府!
所以,早在曾翰翀选择太子的时候,曾翰文就已经做了选择。
他一直在暗中帮助萧景淮!
可他对这个大哥也是在乎的。
事事为他着想,事事为他保留余地,却没有想到,最后他还是作茧自缚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庶子不是个安分的!”瑾贵妃扼紧双手,气愤的涨红了眼圈。
她早就提醒过弟弟,当心这庶子居心叵测,觊觎世子之位。
怎样?如今让她说着了吧!
曾翰翀也是愤怒不已,不管不顾的大声叫嚷开来:
“你胡说八道,太子才是未来天子,才是我们曾家该拥趸的人!”
他宛若蛆虫一样在地上爬着,伤口崩裂,身下已经氤氲出了一片红痕。
“翰翀!”瑾贵妃见此心疼失声叫嚷。
却又不敢下去,只能捂着嘴,满脸悲切。
继而又目光狠辣的看向萧景淮。
她后悔生这个儿子了,若不是为了巩固曾家的实力,她才不要生什么孩子。
如今更是同旁人合起伙儿俩欺负她的家人!
感受到了母亲怨毒的目光,萧景淮微微垂眸。
可脊背却依旧挺的笔直。
倒是一旁的苏玲珑,不由的有些心疼。
设身处地的,她真的觉得萧景淮被亲生母亲,被亲舅舅如此背刺,实在可怜,难怪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皇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看着一群台上的戏子一般嘲弄。
直到这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不由地倏然一僵。
可到底忍住,什么话都没有说。
账簿很送到了皇上的手上,他闲适的翻看着。
表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太子的肩膀,就越是塌陷一分,到了最后,太子直接跪了下去。
“父皇赎罪,儿臣知错了。儿臣身为东宫太子,不该收曾国舅的贿赂。可父皇,我每月月俸便只有那么多,身为国之储君,儿臣心有抱负,想要广纳人才,却也力不从心。经不住诱惑,是儿臣的错;还有三弟所说,私造兵器一事,也是儿臣一时糊涂,曾国舅提议,又不要儿臣参与,儿臣就同意了,想要以此敛财。可兵器都是卖给咱们自家的军队,不信父皇您可以查!”
曾国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太子竟然当真把他给推出去了。
一切全都是他所为,太子只是禁不住诱惑,才会同意?
难怪,太子从不经手,只是让他一个人出头去做。
难怪,所得银钱,全部经过襄王府,他才肯收!
难怪,太子不让他与任何人提及东宫与襄王府交好一事!
就连他的亲姐姐也是在昨天夜里才知道,他已经归顺东宫!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太子的敛财工具,是太子的出头鸟。
一旦出事,太子就可以全身而退。
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
他真是蠢啊!
竟然相信一个外人!
皇上“砰”的一声合上账目,现下虽然证据确凿,可内里的各种细节,还需仔细查探。
只,曾国舅这人,显然是留不得了。
“襄王世子,目无王法,残害忠良,私造兵器,罪不容诛,判……”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宫人便急匆匆的走进了大殿。
“皇上,襄王求见!”
老襄王?
那个自愿驻守边关的襄王,竟然千里奔袭而来。
皇上眉头一沉,显然很是不满。
可到底是两朝老臣,又是他的老岳丈。
若不是襄王,他这屁股下的龙椅,还不一定是谁的。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传!”
听到这个字,在场之人,大半都松了口气。
瑾贵妃涨红的脸色,总算缓和了。
父亲来了,弟弟的命算是保住了。
只要弟弟肯诚心认错,大不了就辞官在家,好好做他的世子也是一样的。
曾翰文则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萧景淮。
到底是血脉至亲,萧景淮还是给曾翰翀留了这一线生机。
襄王一身铁甲,步履铿锵的走了进来。
哪怕年过花甲,却依旧健硕。
他进了大殿,便直接脱帽跪地。
“老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快快请起!”
皇上不敢托大,赶忙摆手,让其平身。
然而,襄王却仍旧跪地,不肯起来。
“皇上,臣自知犬子罪孽深重,本不该为他求情。可他到底是我血脉,老臣实在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臣斗胆,愿卸甲归田,保我儿一命!”
说完,一个头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皇上满脸的为难之色,还没等他说话,瑾贵妃倒是率先抢道:
“那怎么可以?”
瑾贵妃无法想象,若是没有父亲做仰仗,她在这后宫,又该怎么活?
“住嘴!”听到她的声音,襄王当即出言呵斥,一双虎目瞪过来,瑾贵妃当即肩膀一抖,眼神也瑟缩的避开了。
“送你入宫,是老夫这辈子最错的事情!你为长姐,明知弟弟有错,却不规劝,只知一味袒护;你为母亲,又不念及骨肉亲情,屡次三番的针对,寒了孩子的门的心。你有何脸面在这里说话?”
瑾贵妃被骂的双眼通红,可眼里那被隐藏的不甘,却在快速翻涌。
她看着年过花甲的老父亲,终是忍不住了,突的一笑,“呵,我为什么进宫,难道不是你逼的吗?我进宫之日,你便将襄王府丢给了弟弟,丢给了我!你让我照顾好弟弟,照顾好王府,撒手就去了边关!你说的这些,我没做到吗?现在倒成了我的错?哈……哈哈哈……”
瑾贵妃悲凉的笑了,一双美眸瞪向萧景淮,满眼的憎恨!
以往苏玲珑看不懂瑾贵妃。
可此刻,她好像懂了。
瑾贵妃是被逼进宫的,甚至,可能是为了曾家才进的宫。
所以,她在乎曾家,远大于萧景淮。
甚至,萧景淮在她眼里,应该更多的是耻辱。
她把自己全部的不得已,进入深宫后的怨气,全都加注在了这个她同皇上一起孕育而出的孩子身上。
真是可悲,又可怜。
苏玲珑默默起身,挡在了萧景淮身边,阻隔了那道如刀般憎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