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上楼之后迎面就碰上了顾子岑,折柳对这个一身淡粉衣装被染成黑红色的少年投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问道:“那两个孩子呢?”
面对仅仅达到自己腰间,双手负在身后老气横秋的小女孩顾子岑先是有些疑惑。
随后便想起了她是坐在那白衣僧人肩头的那位,也猜到了小女孩肯定并非常人,说不定也是一位高人,毕竟那些真正的高人都不会太过在意身形相貌这些外在之物。
他哪知道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面前这位“小女孩”是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与他搭话的。
那些修为高深超脱生老病死的修士或许不在乎身外之物,但是折柳却最是在乎这些,天下的那些女子修士,无论达到多么高深的修为境界,或多或少都会在乎容颜这些东西吧。
顾子岑手指着一间房,弯下身子恭敬道:“前辈,阿姐她刚醒,现在在小初师叔的房间里面。”
折柳闻言轻轻点头,她走到房门的时候转头看到顾子岑还在那里恭敬站着,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开始对这小子不懂人情世故叫自己一个小女孩前辈感到不悦,但是现在看到顾子岑的行为之后不禁多了一丝赞赏。
准备等到那小女孩进去之后再离开的顾子岑忽然感觉到有温暖的灵力在自己身体中流淌,修复着自己先前受的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连带着自己的修为都有增长的迹象。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房门前对着自己露出一丝笑容的小女孩,恭恭敬敬的弯腰作揖。
行了一礼之后再抬起头便看到了折柳推门进入房间,在小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之后顾子岑就朝楼下走去,因为三叔刚才用灵力传来消息告诉他有事情要商量。
——
折柳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少年阖着眼睛躺在一张梨木架子床上,一位青衣少女趴在床边,口中呢喃着什么,见此情况折柳也是识趣地走到桌旁的椅子坐了上去。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少女瞬间起身细长的手指在细长的柳眉下方那处抹了两下,回过头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自己双手的小女孩。
感受到少女的视线低着头的小女孩抬起头来,甜甜笑道:“阿晚姐姐,哥哥他怎么样了?”
折柳经过再三的思考还是决定用顾晚所知的身份与她进行交流。
顾晚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女孩,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冰冷,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终小女孩率先败下阵来,撤去了那笑容,摆摆手,说道:“这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们。”
如果不是苦酒非要弄出那么一场“幻境”出来,或许可以避免很多东西,无论是那些村民当时给顾晚造成的伤,还是陈初强行冲破苦酒制造的灵力枷锁导致经脉受损,这些伤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虽然陈初道心蒙尘、断灵封脉是必然的结局,苦酒的行为无非是加快了速度,但是他们却还是欠这两个后辈许多,顾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那个和尚呢?”青衣少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未醒来的少年,轻声问道。
“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小女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躺在床上的陈初旁边,“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的情况你们应该要比我清楚吧?”青衣少女转过身来,看着少年那张苍白的脸庞,“你们是不是在我们从那个山洞进入镇子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你们会来到那里在我们的预料之外。”小女孩摇了摇头,“那方天地虽是由苦酒所控制的,但是你的结局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你当时的选择不同最后的结果也会不同。”
小女孩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比如你当时选择相信那些村民所说的话,一剑将你那位朋友杀了,那么你或许就能够直接从那个地方出去,因为当年他也是这样做的。”
折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一些忧伤与失落。
“你们当初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不论陈初怎么选,他的结局是不是在我们穿过那个山洞之前就注定了。”顾晚打断了折柳对当年事情的回忆,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折柳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说明陈初的结局在当时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陈初在禁灵之地能够使用灵力的原因,她一开始就该想到的。
封脉断灵,自蕴一处,如水西流,皆失。
若是她能够早点发现,那么陈初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不求更进一步,至少不会是个修为尽失的下场。
小女孩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我们只能跟随着它的轨迹去行走。”
或许是因为他们受了很重的伤,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导致陈初一身经脉被封禁。从陈初道心蒙尘经脉被封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失去一身的修为,什么时候失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少女沉默了下来,她看不清少年的脸庞了。
床上的少年突然间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他方才做了一个梦。
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天上丢了下来,那东西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刺破了云层,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夜幕在那一瞬间亮白如昼,带着一道流光坠落,一个巨大的坑出现在……大地……还是海洋?
他努力想看清从天空中下坠的东西,却感觉脑袋昏沉,他越是想看清,脑袋便越昏昏沉沉,最后他闭上了眼,有人在他耳边哭泣,声音很低,却那么清晰;又有人在他耳边大笑,笑声很大,却那么嘈杂。
在他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身边尽是断壁残垣,远处的战火燃烧,染红了天际,好像要让天也燃烧起来,天空中星辰下坠,天边的残阳如鲜血般艳丽,刚刚升起的新月却又带来柔静的光芒,日月同天,周围喊杀声、哭喊声成片成片地响起。
有好多人都朝自己冲了过来,他们的面孔……快乐又悲伤,渴望又恐惧,充满希冀却又夹带着绝望……
“陈初,你怎么样了?”顾晚看着突然坐起身的陈初,几步就来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语气中满是担忧。
她不知道陈初能不能接受修为尽失的结果,但她一定会找到方法治好他的眼睛,恢复他的修为。
“你是……谁?”陈初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在自己的背部轻轻抚摸着,心中的那种躁动不安没来由平复了下去。
这人的声音他似乎是第一次听见,可是为什么又那么熟悉?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可又像冬日的暖阳,就好像是……空山上雪鹂的歌声……
她是谁?
“长离师姐吗?”陈初再次问道。
“不是,我是……。”青衣少女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陈初。
小女孩看着迟疑的青衣少女,开口替她回答道:“她是你那我师兄请来的大夫。”
“这是哪?”少年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明明之前已经适应了看不见后的一切,但为什么现在还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恐慌?是因为突然换了一个环境吗?
小女孩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顾晚,再次开口,“清泉镇的客栈,那个和尚将你们送出来的,你那个叫做裴舟的同门师兄去忙一些事情去了,这里很安全。”
“顾晚呢?他怎么样了?”陈初抓住了顾晚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向她询问。
“她很好,你关心她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吧。”小女孩轻轻摇头,“你现在的情况,可比你那位朋友要严重多了。”
“你一身的修为,全废了。”小女孩冷冰冰地开口。
“他没事就好。”
陈初松了一口气,他在冲破那道灵力枷锁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虽然不知道那道灵力枷锁是怎么来的,但是若不是那道枷锁限制住了他一直从丹田往经脉溢出,却又无法散出的灵力,恐怕都等不到顾晚去救他,就被那些灵力撑爆身体了。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身陨在那里的准备了,现在能活下来已经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了,至于一身的修为,总会有办法的。
实在不行,也不过是再来一次的事情。
小女孩看到陈初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愣了愣,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于是就再次说了一遍,“不是,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你一身的修为都没有,你修炼那么多年的修为都没有了。”
陈初轻轻点头,表示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然后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人还活着,修为总能修炼回来的。”
小女孩笑了笑,起身走出门去,这家伙如果真的有这么乐观豁达就好了,又或者他道心蒙尘有别的原因?
顾晚见到陈初状态逐渐平复下来也是朝门外走去,她当时太过着急忘记用之前那个“顾晚”的声音了,现在再变化肯定会被陈初发现,只能出去再进来一趟了。
折柳从陈初房间出去之后并没有去找僧人苦酒,而是来到客栈的后院,见了一位白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