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陈初走路,顾晚指路,二人相互配合,终于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寻到一处溪流。
陈初在顾晚的指导下生起了火,为漆黑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光明。
陈初将顾晚扶到小溪旁,在那把卷了刃的长剑中注入灵力砍断一棵树木,一整棵大树,被陈初雕来刻去,最后只得到了一个一臂就能环绕住,勉强可以用来装水的器物,这其中缺少不了顾晚的功劳。
顾晚给它命名为“盆一”。
虽然不能说很成功,但柴火显然是不缺了。
不知是那未雨先雪的作用还是有着其他原因,使得陈初在这禁灵之地还能使用灵力,不然那么大一棵树,想要削成这么小,估计得要不少时间。
陈初用他费尽心力才做出来的“盆一”在小溪里面取了一些水,然后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撕下来的干净布条,于是就将那一双看什么都模糊的眼睛对着模糊的顾晚。
顾晚看到陈初的动作,想了想,解开外面的衣服,顾晚白色里衣的材质很好,她与那白色里衣斗争半天都没有撕下一块布来,最后还是用上了那柄卷了刃的剑,才勉强从顾晚里衣上割下一块布来,当作清洗伤口的巾帕。
陈初撕开顾晚右腿的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裳,用顾晚给他的那块布,沾了水,在顾晚的手的引领下找到了伤口所在,轻轻地帮她清洗伤口。
顾晚在看到陈初找对伤口的时候就双手后撑,抬头活动着脖子,她太累了,不然的话是不会让陈初帮她处理大腿的伤口的。感受着陈初手掌的温度,她的脸有些泛红。
“这里对吧?我尽量轻一点。”陈初摸着那道伤口轻声说道。
“疼疼疼,你直接拿‘盆一’装满水倒在我伤口上冲洗一下吧。”顾晚被陈初的力道给吓住了,他简直是想拆掉自己的腿,给自己做固定的时候怎么就没用这么大力气?
“哦,行。”
陈初将盆里的水倒在被他砍掉的那棵树旁,他现在看不见,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原因是顾晚腿部的皮肤太光滑细腻了,他不使点劲就会滑到一旁,根本没办法清洗伤口,他当时帮顾晚膝盖复位的时候隔着一层衣服感觉不出来,现在顾晚右腿的衣裳从膝盖到大腿的伤口上方一点的那部分,因为她觉得太过碍事全都被她用什么东西割下来扔在一旁了,他才能感觉到顾晚的皮肤是如此的光滑细腻。
有机会得好好问问顾晚是怎么保养的了,回去将方法告诉苏师伯,那样苏师伯就不用整天去找师父炼制那破养颜丹了,师父到时候就能专心给自己酿酒了。
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喂,我让你倒在我腿上,不是倒在我头上!”
顾晚的怒喝将陈初从美酒的梦里拉了出来。
陈初一脸无辜地对着坐在地上被他浇成落汤鸡的顾晚。
“算了算了,你都看不见了,我和你计较什么?”
“嘶。”顾晚从刚才丢在一旁的那些碎布中拿出一条较为干净的,在溪水里清洗了一下,绑在自己被灰狼咬伤的伤口处,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那一处被陈初擦拭得太过用力,结痂的伤口破裂涌出了鲜血,顾晚紧了紧绑在大腿上的布条,止住了朝外涌的血液。
陈初的视线中除了黑色与白色,现在又多出了一抹艳丽的红色,他手足无措。
“是不是我太用力将你的伤口又弄出血了?”
顾晚看着站在溪边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的陈初,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痛哼声才这样的。
无奈扶着额头,安慰道:“没事,刚才都是黑色的血,现在变红了,这是好事情。”
顾晚眼神瞟到了陈初左肩上的那道伤,那是他为了救自己被那个鬼面男子砍的,伤口向下,一直延伸到颈椎处才被陈初负在身后的长剑挡住,留下了一道长且深的伤口,尤其是肩膀处,伤口自那里开始,那一处最为严重,深可入骨。
未雨先雪似乎并没有在那道伤口上发挥作用,而是全部作用到陈初的气海中,帮他恢复着灵力,即便陈初用灵力止住了肩膀上的血,但是当时背着顾晚时,还是有着不少的血沾染在她胸前。
“你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背后的伤口。”
陈初闻言,走过去蹲在顾晚身前。
“坐着,趴着也行,你蹲着我够不着。”坐在地上的顾晚说道,语气之中尽是无奈。她感觉陈初这家伙比顾子岑都要麻烦。
陈初乖乖坐在顾晚身前,顾晚扶着陈初没有受伤的右肩站起身来,想将陈初的衣服脱下,却发现他左肩上的衣裳已经被凝固的血水黏在了皮肉上,根本扯不下来,顾晚只得拿起火堆旁被烧热的石片,贴在陈初肩膀的血块上面,慢慢用热意融化血水。
待到终于将他肩膀上的布料与黏连的伤口分开,顾晚借着火光看清了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此刻还在缓缓往外渗出鲜红的血迹,更让顾晚惊讶的是陈初的皮肤,白皙如玉,不知道他一个男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白。
他一直都是这样背着自己的吗?
顾晚左手扶着陈初的右肩,右手拿着“盆一”,弯下腰,从小溪中挽了半盆水,从陈初手中拿过他先前为自己清洗伤口的巾帕,细心地为他处理着伤口。
看着清洗干净的伤口,顾晚抿了抿嘴唇,手指翻飞,解开自己的腰带。
陈初感觉到顾晚在给自己清洗伤口,力道很轻,但是少许的疼痛还是不可避免的,直到顾晚用长条绢帛将自己肩膀上的伤包扎起来,陈初才察觉到了什么。
顾晚的衣服材质是真的好,撕成布条都没有声音,布料带给自己的感觉还是这么的舒服,就像是轻柔的羽毛在他背上抚摸的感觉。
顾晚将陈初的伤口处理好后,问道:“衣服你自己能穿吗?”
陈初点点头,伸手摸到被顾晚脱下的衣服,缓缓穿了起来。
顾晚看着连衣服正反都没弄清的陈初,无奈地从陈初手中拿过衣服帮助他穿上。
“手抬高一点。”
“我说的右手啊,笨!”
陈初在顾晚的摆弄下穿好了衣服,活动一下肩膀,他感觉现在要舒服多了,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陈初忽然想起自己先前浇了一盆水在顾晚头上,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还好吧?”
顾晚正在为他整理着衣领,一时间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出言回答:“我背上被石头硌了一下,你帮我处理一下。”
陈初感觉自己手中被塞入什么东西,触感很舒服,和顾晚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布料应该是同一种。
顾晚坐下,将衣服褪到腰间,陈初按住顾晚的肩膀绕到顾晚的身后,他没想到顾晚肩膀处的皮肤也这般滑腻,差点没扶住摔倒在地。
“你背上哪里伤了?”
顾晚也意识到陈初这时候肯定在看着自己的背,但是一想到陈初现在看不见东西,脸上的羞红就褪去不少。
“你怎么了?受寒了吗?”感觉到顾晚的体温在上升,陈初关心问道。不会是先前那盆水造成的吧?
“没有,伤口在肩膀下面。”
陈初手从顾晚的肩膀滑下,停在顾晚的肩胛骨处。
“这里吗?”陈初有些奇怪,这里摸着光滑细腻,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不是那,再下面一点,腰那里。”顾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将手伸到腰部的伤口那里,体温又上升了一些,本就红润的脸上冒出一层薄汗。
陈初的手向下滑去,摸到了顾晚的手和温热的液体,两指轻轻按住,顾晚闷哼一声,看来是这里了。
伤口不大,却很深。
陈初将顾晚塞给他的绢帛挂在脖子上,一手轻轻放在顾晚背部的伤口上,一手取过“盆一”里的巾帕,轻轻为顾晚擦拭着。
手指缓缓在顾晚伤口旁打转,确定清洗干净后将巾帕丢到“盆一”里面,拿下脖子上的绢帛就要给顾晚包扎。
伸出去的手刚要从顾晚腹前穿过就被顾晚抓住了,“我自己来,帮我捡点木棍来给我右腿做个固定,往后转,走十步,那里有很多,你去拿点回来。”
顾晚自顾自地缠着绢帛,穿好衣服后看着一动不动的陈初。
“不远的,就十步距离,我在这看着,你摔不着的。”
“嗯,好,哪个方向来着?”
顾晚在自己包扎的时候陈初一直盯着顾晚的背看,在黑夜中那一抹雪白格外刺眼,虽然陈初因为眼睛受伤的原因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但还是惊讶到了。怪不得自己背着他的时候毫不费力,原来他这么瘦啊,还好之前扛着他跑的时候没有太快,不然的话恐怕他的腰就要断了。
听到顾晚的话陈初才回过神来,忙问在哪边找木棍。但是他想到自己砍断的那棵树好像还有不少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从砍的那棵树上弄一些木板下来作固定的材料行吗?”
顾晚转头朝那棵被陈初砍倒的大树看去,那棵大树为了做他们手边这个木盆就已经贡献了自己的全部,现在剩下的部分,只能勉强“拆”出几块木板来。
“行的,大树在哪边你还记得不?”顾晚抬头看着陈初问道。
陈初点了点头,“记得,我的剑在哪?”
顾晚将长剑递给陈初,提醒道:“这里,还有剑是我的,不是你的。”
陈初没有说话,朝记忆中那棵大树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是,大哥你去哪?”顾晚叫住了陈初,“行吧行吧,剑是你的行了吧?”
陈初原地愣住,顾晚他怎么了?
“剑送你了,行了吧?你要是不会水就别往溪那边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没办法下水救你。”顾晚见到陈初原地不动,再次出声道。
陈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挠着头转了个身。
“左边。”顾晚脱去鞋子,双手撑地往前挪了几步,将没有受伤的左腿伸入溪水中,轻轻晃动,漾起一圈圈水纹向外扩散而去,提醒再次走错路的陈初。
不一会儿,陈初拿着四块削得比之前那个木盆要好上许多的木板过来。
“顾晚,你还在这吗?”
低头看着溪水的顾晚听到少年的声音,抬起头,笑道:“很棒,还能自己回来。”
陈初听到顾晚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将手中要大上一些的木板放在脚边,拿着另外两块木板朝顾晚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说道:“那两块给你躺着休息用,一块垫在肩胛骨处,一块垫在腰椎骨处,这样的话你躺着也不会碰到腰上的伤口了。”
“嗯,谢谢,你先过来我帮你看一下眼睛。”
陈初在他先前坐着的地方坐下,臀下传来的感觉与先前坐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先前是又冷又硬的,现在有些温暖弹软,比之前要舒服多了,他忍不住动了动。
就在陈初享受着臀下的弹软时顾晚有些压抑的声音传来,“陈初,你是想让我左腿也折掉吗?”
声音中的咬牙切齿清晰明了,陈初连忙站了起来,连声道歉,“我不知道坐到你的腿了,抱歉。”
顾晚没有理会,只是拿出一段白色的有着三指宽的长绢帛出来,她以前听到家中的老人说过,要是眼睛因为雷电的原因看不见了,得用白色的布遮住,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顾晚将泡在水里的左脚拿出,带起一阵水声,刚想站起身,就被陈初的话弄得想倒头睡去。
“你是掉到水里面去了吗?”陈初听见水的声音担心问道。
“没有,你过来。”顾晚依靠左脚勉强站立,“蹲着就行,别坐了,把眼睛闭上。”
闭上眼睛缓缓蹲下的陈初发现有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蒙上了自己的双眼,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顾晚看着陈初脑袋后面的那个结,拍了拍手,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好了,我隔三天就会给你拆一次,看看你眼睛的情况会不会好转一些,要是真的瞎了好不了也没关系,等离开这里我就去给你找大夫,天下这么大,总会有办法的。”
顾晚以为陈初是因为眼睛的原因导致心境出了问题才会走错路,不然的话凭借七境的修为,百米之内的一切东西不用眼睛都能知晓得清清楚楚,就算他现在无法运用灵力,记忆力总是在的吧?怎么可能连十步之内的物品位置都记不清?更何况那棵树还是他自己砍的。
陈初猛吸一口气,他感觉顾晚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但偏偏他又说不出来顾晚误会的是什么,只得转移话题。
“你用什么给我缠眼睛的?挺香的。”
顾晚被陈初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愣了愣,转而怒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腿还伤着呢。”
在陈初给顾晚的右腿做了一个比之前要好上许多的固定之后,顾晚就舒舒服服地躺在陈初为她铺好的两块木板上,双手抱着后脑作枕,看着天空的点点繁星,感悟着那场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战斗,受益匪浅。
陈初在听到身旁躺着的人逐渐均匀平稳下来的呼吸之后就在原地打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这禁灵之地中使用灵力,但既然能使用,那么就不能白白浪费,得试着看一下能不能完全恢复,不然估计得在这崖底待上更长的时间。
寂静的黑夜,一簇篝火在幽暗的崖底燃烧着,时不时传出树枝炸裂的声音,有火星溅出。
篝火旁,一个躺在木板上假寐的少年睁开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静静观察着在一旁打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