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环境下,二人相对无言,唯有萧祈温柔如月光般的目光注视着沈清姀,朝她伸手道:“过来。”
沈清姀外面的披风早被忍冬摘下,此刻,哪怕弃了手中暖炉也不会觉得冷,沈清姀睫毛扫过眼下,将手搭在了萧祈掌中,她一面顺着力道坐在他面前,一面扯掉了赤狐围脖,露出底下白皙清瘦的锁骨,如上等的凝脂白玉。
萧祈目光在上面流连,但做到了克几,他下意识说道:“怎么还这么瘦?朕让人送去的补药还有吃食没用吗?你现在有着身孕,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然到时候生产起来,身子亏损的还是自己。”
“臣妾初初有孕,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沈清姀眼神擦过自己纤细腕间,挑眉道:“且董医官可是说了,平日里该如何还是如何,不用刻意为着腹中孩子而多饮多食,不然胎大难产。”
萧祈一噎,随即啧一声道:“是是是,该怎样还是怎样。朕说不过你,但你也别口无遮拦,那些不吉利的话听听就算了。”
妇人生子,胎大难产之事并不是没有,沈清姀方才不过与萧祈说嘴,此刻,真要她再说,当然也不肯,于是侧首望着案上寒兰,静静出神。
寒兰耐养,又有花房宫人悉心培育,哪怕寒冬腊月照旧枝条翠绿,花茎粗壮,如高冷美人矜持又自傲。
萧祈见沈清姀神情安宁打量着寒兰,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道:“这是花房养出的唯一一盆寒兰,此品种应该在春日四五月开放,可朕却强人所难了一把,你觉得好看吗?”
花应该才浇过水,上端的花苞上顶着一颗圆润水珠,萧祈一碰,咕噜噜滚下来,沾湿了他的手,沈清姀想也没想递上自己的贴身帕子,手伸到半空又猛然停住,不进不退,可萧祈哪管这么多,顺其自然接了过来擦手。
沈清姀玉笋搭在一边,曼声道:“花房的人照着圣上心意养育,自然是养出最好的一盆来,否则怎么能做到绝无仅有?冬日里唯一一抹翠绿,当然是好看的。”
“绝无仅有...”萧祈凝视沈清姀半边侧颜,笃定道:“朕不敢保证天底下是不是绝无仅有,但后宫之中,这一盆寒兰的确是。等等回去时,让忍冬抱回去,让它在瑶华宫好好养着。”
沈清姀诧异,终于将目光从寒兰之上移开:“圣上要将此花赏赐给臣妾?为什么?”
萧祈与沈清姀对望,出乎意料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不喜欢,那就丢了,让这个绝无仅有不存在,且这花本来就是朕让人培育出来后送给你的。”
“你爱玉兰、海棠一类艳而不俗的花,是因为这些花比之常人喜爱的牡丹、月季,更多了一丝清冷与纯洁,但这些花都太常见了,朕想送你,却总觉得少了一点心意,所以几个月前让花房的人特意去宫外山谷寻来的。”
萧祈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可碎碎几语落在沈清姀耳朵里却要让人震撼的多,墨兰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品,但这个季节能寻来已属实不易,更何况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几个月前,自己与萧祈的关系如何?恐怕不过是帝王与宫妃这样的浅薄关系吧。
沈清姀内心略微被触动,就像方才的水滴滴落在一池死水当中,泛起些许涟漪,她余光注意到萧祈炽热不容忽视的目光,忽然对心底升起的异样情感多了一丝愧疚。
或许是有孕在作祟,面对萧祈容不得她忽视的情感,她郑重而谨慎的想着,自己对萧祈是否真的能做到冷心冷情?
她不是无心的泥人,日复一日之下,恐怕也不能让自己与尘世、与情爱毫无瓜葛。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清姀拿起案桌上折叠好的锦帕,轻声道:“墨兰高洁无瑕,臣妾很喜欢。”
萧祈想着沈清姀的态度,却料不到她面色柔和接受了此墨兰,萧祈一颗心“砰砰砰”的,仿佛沈清姀是接受了他对她的情意,萧祈忍不住在心底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萧祈欢欢喜喜的样子,实在惹人眼,沈清姀默不作声扬了扬嘴角,无意识的绞着手中锦帕,直到陈福进来。
“圣上,高婕妤来了,说想见圣上一面。”陈福实在是不敢打扰殿中二位,但谁让雪天路滑,高婕妤捧着硕大的肚子硬是来了呢,他只好硬着头皮进来禀告。
果然,萧祈面色一沉,冷声道:“都快生产了,不怕出问题吗?叫人送她回重华宫,有什么问题找贵妃。”
陈福还想说上两嘴,单看萧祈的样子就不敢再言语,倒是沈清姀眸倏地眸光颤颤,忽然道:“高婕妤的性子臣妾还是了解的,她一向在乎腹中孩子,这样的天气前来勤政殿,恐怕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说与圣上听。不如看在高婕妤腹中孩子的份上,圣上见见吧。臣妾到后头等着就好。”
沈清姀难得开口替旁人说话,萧祈想着大概是她现在也有了身孕,才会同情高婕妤,犹豫再三,说道:“那你去后殿等着,叫素问去服侍着。陈福,让高婕妤进来吧。”
沈清姀宫装裙摆闪过屏风之后,殿门方才有了开启的声音,沈清姀眸色淡淡,丝毫不关心高婕妤此来是为何,她想,若高婕妤聪明,那自然听得懂当日所说之话,否则,今日来了也是白来。
既是聪明人,那她所言何事,沈清姀不用猜,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