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宫中,皇后正听着墨春言及高婕妤身子不适一事,本就郁结于心的她听闻重华宫传出的消息,知道萧祈因看中高婕妤身孕,正在与蒋贵妃闲话,气得将手中好好的霞红色牡丹帕子捏的变形,胸口骤然起伏道:“不过是一个婕妤有了身孕,蒋贵妃这是拿着鸡毛当翎剑呢,她就是会使手段勾引了圣上去重华宫,真是惹人厌烦。”
墨春递上一盅熬好的血燕,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蒋贵妃把持着宫中唯一有子嗣的妃嫔,可想而知打得是什么主意,要奴婢说,蒋贵妃一直以来对娘娘都是不恭敬的状态,现在又得了圣上同意照看高婕妤,这不是给了蒋贵妃偌大的机会吗?娘娘,咱们不得不防啊。”
“本宫当然知道。”皇后显得有些烦躁,指尖拨动着碗中的调羹,愣是没喝上一口:“可母后说了,先前蒋贵妃小产一事风波还未过去,高婕妤腹中的孩子若是再没了,那就该怪罪本宫执掌后宫不力了。”
“是,奴婢就是担心高婕妤腹中孩子出生,顺理成章就到了蒋贵妃身下,到那时…”
“不会!”皇后斩钉截铁道:“圣上答应过母后,蒋贵妃再无晋封的可能。只要母后不肯,圣上会顾忌母后面子的。”
“可是娘娘,世事难料啊。”墨春为难道:“您想,蒋贵妃初初入宫,就被圣上晋封为妃,这本就超乎了太后与您的预料,要是等日后太后…这以后这样长远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墨春说得也有道理,皇后当然清楚凭借自己与萧祈可有可无的情分,这样相敬如宾的关系能一直保持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指望将来太后薨逝后,萧祈还能对自己做到如此吗?
她心慌慌之际,墨春继续说道:“要奴婢说,娘娘,您得有自己的孩子才行。”
皇后颇有些恼羞成怒,面露难堪道:“这还用你说?可你看看圣上来凤鸾宫的次数,就知道本宫自己想要有身孕根本是一件难事!本宫原先想着从蒋贵妃手中夺了高婕妤过来,可母后认为,本宫是操之过急。将来要是个皇子还好,要是个帝姬,岂不是无用?可本宫愈发觉得自己等不起了。”
“怀胎十月,蒋贵妃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主意打到高婕妤身上,要是圣上一答应,那本宫更没了希望的可能。”皇后颓然,甩了帕子紧蹙眉头。
墨春眼眸往皇后身上转了转,当即浅笑道:“娘娘,后宫当中又不是只有高婕妤一个。蒋贵妃目光短浅,但娘娘不是呀。高婕妤就算生下皇子,一个生母是婕妤的皇子有什么用?”
“本宫也这样想过,可母后的意思是,让本宫再等等…”皇后被墨春说的有些心动,但碍于太后先前所说,孩子,只有和自己隔着一层肚皮的才最亲,便有些迟疑。
墨春笑道:“娘娘,这有什么好等的。您别忘了,蒋贵妃这辈子再不能生子,但您不是,若将来您有了自己的孩子,大不了拨了凤鸾宫中的偏殿精细养着,旁人还要道一句您心地良善呢。”
“也是。”皇后明显松了口:“蒋贵妃与本宫是不同的。既如此,本宫还需与太后商量一番,毕竟,眼下只有姀婉容是合适人选。对了,姀婉容的病怎么样了?”
墨春嘴角浮起一抹虚无的笑意,更加靠近皇后道:“回娘娘,已经有医官去瑶华宫给姀婉容诊治了,圣上也让人去瞧过姀婉容了,蒋贵妃见风使舵也送了补药去。照此事看圣上的态度,娘娘,姀婉容确实是适合的人选。”
“合不合适的,得太后同意才是。”皇后咬咬唇道:“你等等也送些补药去瑶华宫,别搞得本宫对待底下妃嫔不好似的,要蒋贵妃出头!”
“是,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用膳吧。”墨春应道。
晚间,喝了医官重新调配的汤药,沈清姀因风寒而时不时头痛的症状减轻不少,忍冬掖着被褥一角,轻声道:“娘娘,圣上对您还是很好的,方才又让陈公公来了一趟,说送往霁县的信,快马加鞭,明日就能到了,让您不要担心。”
此时的沈清姀喝罢汤药,口中含了一枚青梅果脯,一开始的酸涩被细密泛出的丝丝甜意所取缔,一时间,酸甜味道同时在沈清姀口中交杂,就像忍冬忽而提及萧祈,措手不及间沈清姀想起昨日后,心底涌出的异样感觉。
她指尖转悠着锦帕,上面刺绣纹理的起伏刮擦着皮肤,心不在焉道:“送去了就好。昨晚睡得不好,今日整个人都困乏得很。早些睡下吧。”
忍冬张张嘴,想提一提昨晚萧祈来过的事情,可最终还是笑笑道:“是,那娘娘早些睡,奴婢将皇后娘娘送来的补药搁置起来。将来给娘娘补身用。”
沈清姀“嗯”一声,一个人蜷缩进被褥当中,忍冬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厚重帷幔,只留下床尾一盏紫铜蜡烛台亮着,随后蹑手蹑脚出了殿门。
昏暗烛火当中,沈清姀神情蔫蔫的,不知是吃了药,还是想着那封已经送达的信,她明明身子倦怠,眼眸却睁得老大。
这样静谧的狭小天地之间,沈清姀忽然想起昨日萧祈一个人对着昏睡中的她唠唠叨叨的样子,时光流转,沈清姀仿佛看见了年轻帝王多年以前咧着嘴笑得模样,不谙世事,且不拘一格。
不像现在的他,让人琢磨不透,也不好琢磨。
葱白的指尖在被褥底下探索,离开了中心的热源,接触到冰冷床榻的另一边,沈清姀陡然收回了手,她贝齿磕了磕唇,随即恼怒于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生了病,真就心智软弱了不成?
那里昨日晚间的灼热温度早就没有了。
沈清姀拉高被褥,干脆像遇到了危险缩进乌龟壳里的乌龟一样,索性不去想有的没的,尽量让自己放空思想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