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嘛,为什么会怕你想她?我不明白。”
“不”痴傻大叔摇摇头,“她知道她会离开。”痴傻大叔的眼泪划过脸颊,月光下,泛着晶莹的亮光。
“因为千虫毙,我弟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已经到了即使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的地步。谭琴也认不出来,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下这种蛊,自己也不知道会有如此大的变化。那天下午我弟找到她,谭琴没能认出他来,趁其不备,谭琴被带走了。等到意识恢复,谭琴已经被绑了起来,我弟这个畜牲给了谭琴两个选择,要么跟着他,要不就说出千虫毙的解蛊方法,谭琴急中生智才编出我身上的情蛊是他的解药这样的谎言。”
“那你弟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她说,她是个好女人,不想找别人,只认定我,而且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栓起来就会跑掉,所以给我下了情蛊,两人一旦分离就会变傻。”
听完这些我只想说,谭琴是个伟大的聪明女人。
“可是她没能狡猾过这个畜牲,他没有放她走,而是侮辱了她。回来了也只能在给我下蛊之后,才有勇气对我说这些,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胸口有些沉闷,更是说不出话。
“最后一面见到她,她倒在地上,吐着黑血,她喝了农药。她流着眼泪看着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而我突破不了封印我意识的躯体,连哭也做不到。”
大叔的眼泪在二十多年后才有机会流出来,而他身上的两次蛊,都是谭琴对爱的誓言,这无声的誓言,这对爱情至死不渝的忠贞,谁能不感动佩服呢?
天空透着微微亮光,像蓝色牛仔裤被洗了多次后有些泛白的颜色,此时还能看见月亮和少数的星星挂在天上,没了夜幕相衬,它们像极了挂在天上的剪纸。
我们在后大坝聊了一夜,兄弟二人在传销组织里与谭琴阿姨相识,到她离世不过十年的光景,而我们仅仅用了短暂的几小时就聊完了他们的时光,期间大叔多次流泪,到最后,他忍不住掩面哭泣,看着让人心酸。
谭琴用一己之力,抑制了大叔对她的思念,她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让大叔不再悲伤,可她没有想过,不能对爱人表达思念与悲伤,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况且,大叔的痴傻并不是智力有缺陷,他只是被困在那副躯体里,不能自控,想做却做不到罢了,更何况这一困就是二十几年。
他们之间的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我们外人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知道到所有,只有他们当事人能了解其中滋味,然后用一生去回味,去治愈。
忽然想到,痴傻大叔说他弟弟为了给自己解蛊毒,到处下蛊以便于寻找合适的人选,对此,我内心疑惑万分。
“叔叔,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
“你说。”
“为什么会是我呢?你们到底怎么找到我的呢?”
“我弟中了千虫毙的蛊毒,只要下蛊就会发作,虽然不会死,但他也担心如此折腾损耗自己的身体,迟早会扛不住,所以他更是急着下蛊,希望找到能够帮他解蛊的人。能解他蛊毒的人一定是懂蛊的人,而且还得有点蛊性,也就是说,只要能在他的蛊下存活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前段时间的端午节很多人返乡,是他下蛊的好时机,无奈人多眼杂,怕生事端,他只能在偏僻的地方下手,所以最后中了他的蛊的人不过七人,但是中了蛊还活下去的只有两人。”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为什么还选择我呢?”
“因为那个人不懂解蛊。”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痴傻大叔看了看表叔,“因为给他解蛊毒的人就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
我忽然醒悟,原来我一直都被利用了,老爷爷利用我,借表叔之手帮他祛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爷爷依旧是靠在树上,一动不动,那是死一般的沉寂,我忽然有些恐慌,他不会是死了吧。
我正想喊表叔去看看,痴傻大叔说话了,“蛊毒在他体内发作,越是挣扎越是痛苦,他只是不敢动了。”
我没有说话,虽然有些同情他,但一想到他诡计多端,算计我,下蛊害我,我也就不同情了。如果我与“老爷爷”一对一,单打独斗的话,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谭琴之前下在叔叔身上的蛊,还有我表叔护着我,那死的人就非我莫属了。
“谢谢你。”痴傻大叔对我说,“因为你,我才能够找回自己,才能够好好地与谭琴做告别。”
“因为帮助到别人,我感觉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我感到很欣慰,我也谢谢你”我看着痴傻大叔,在心里默念着,没有开口说话。
“好了,我得把他带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有缘再会。”痴傻大叔背起“老爷爷”,他一动,嘴里面的乌血流了出来。
我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心中感慨万千。
“表叔你睡着了吗?”表叔在地上打坐,这一夜,他都没怎么说话。
“没有啊。”
“昨晚老爷爷突然下蛊,真是打得我措手不及,若不是你反应迅速,我就死翘翘了,谢谢你表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反应那么快呀。”
“反应再快也得有反击的资本,这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只能被动逃避,一个还有主动进攻的机会。”
“那时候能躲开就不错了,谁想到他会大变脸啊!”
“所以,你要事先想好所有后果,想清楚了,自然就有应对的办法了。”
“这我怎么能想到啊!谁能想到老爷爷根本不是老爷爷,说是帮他儿子其实是为了自己,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知道。”说着,我又补了一句,“幸好痴傻大叔不傻了,要不是他说出所有真相,我到下辈子还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