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时,会将三百名进士划分为三甲。
一甲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人。
二甲有三十人,名曰“进士出身”,剩下的是三甲“同进士出身”。
等贞乾选完一甲三人后,户部尚书将试卷与本子拿回来,打开本子看了一眼,一二名没有变动,李承文却从第四名变成第三名。
说来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要比一个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可塑性要高,若是好好栽培,前途无量,况且探花郎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有些不妥。
不怪户部尚书以貌取人,前朝开始,历届探花郎都是才貌双全之人,这也成为今朝的习惯。
他扫了一眼这十人,开始宣布本届殿试一甲:
“贞乾三十二年,新科状元,谢淮危。”
谢淮危不愧是左相的亲侄子,他步履从容地上前一步作揖行礼。
“新科榜眼,章献之。”
章献之是京城大家族章家的长房嫡子,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也上前作揖行礼。
“新科探花,李承文。”
李承文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震,暗自诧异,但面上不显,镇定自若地上前。
读完一甲,户部尚书都宣读本届二甲进士的名字,接着是三甲同进士。
最后高声道:“众进士,拜天子,谢恩师。”
所有进士都是天子门生,这里说的恩师,便只有贞乾一人。
户部尚书的话音一落,不管是殿内的十位进士,还是殿外的二百九十位,还有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向龙椅那个方向叩拜。
殿试到此就结束了。
等贞乾走后,一甲三人从正门骑马出皇宫,其余的从两侧门走出。
李承文一出皇宫,还不做他想,就听到喧哗的吵闹声,宫门外,两侧竟围满了百姓。
未婚的姑娘居多。
今年的一甲三人的外貌都不错,姑娘们也不顾往日的仪态,这会儿都在大声讨论。
“这状元看着也二十多了,想必已经成家了。”
有知情人士道:“这是左相侄子,早已有妻室。”
“榜眼我见过,是章家的公子,已经成家六载。”
最后目标只有探花了。
“探花看着这么年轻,应该还未娶妻。”
“哎呀,探花郎好俊俏啊。”
“探花郎,你可有婚配?”
“探花郎,你看小女子我如何?”
平日李承文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一张嫩脸顿时染上绯红色。
惹得姑娘们嬉笑连连。
先前在圣上面前都能镇定自若,竟在一群姑娘面前失了沉稳,不是都说京城姑娘温婉贤淑,极重规矩的吗?
依照旧礼,新科一甲三人要骑高头大马,游街逛市。
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沈砚殿试发挥一般,没有进入二甲,出了皇宫之后,跟着相熟的进士一同去茶楼饮茶交谈。
直到太阳西沉,众人才散去。
他回到客栈,客栈的小二交给他一封信。
他带着疑惑打开信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明日城郊五里亭见。”
苦笑一声,将信重新放回信封里,最后夹在自己平日翻得最多的一本书里。
次日,沈砚找出来京城之前,他娘特意给他的长衫,这件衣服他来京城也没有穿过几次,只有有重要宴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一下。
城郊外,一派春意盎然,绿草茵茵,花香引蝶。
沈砚来到五里亭时,亭子里面已经站着一个窈窕女子,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头上挽着一个京城女子时兴的发髻,只别着一只朴素的翡翠簪子。
康宜淼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确定来人是自己从小喜欢的邻家大哥,红唇轻启:“沈大哥。”
多年前一别,即使各自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旦就是一眼就能认得出对方。
沈砚眼底闪过一丝苍凉,拱手作揖:“见过郡主。”
康宜淼见他这样,十分来气,“非要跟我如此生疏么?你来了京城为何不去找我?我给你写的信,你又为何不回?”
一连三个问题,砸得沈砚无从开口,最后只喃喃道:“我没收到信。”
康宜淼去京城不久,家里就出了横祸,一家子从旧宅子搬到一个拥挤的小房子,她口中的信,祸不单行,父亲又中风倒下。
她口中的信,应该是寄到原本的宅子那里去了,至于为何没人转交到他的手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康宜淼走一步,“信既然没收到我就不说了,那你来京城之后,为何不来找我?”
沈砚苦笑,他来京城的时候,确实是打听过她的消息,昭阳长公主的长女,一回京,就圣上册封为宁康郡主,恩宠无限。
他去过长公主府的门口,奈何一看到那奢华气派的府邸,朱红庄严的大门,他就退怯了,突然意识到,就算自己考上进士,好像也够不上她。
后来又听说,宁康郡主对齐国公一见倾心。
而他能做的,就是多看些书,尽量考取一个好点的名次。
如果康宜淼知道他内心所想,估计要被气死了,当初在皇后,也就是她外祖母的寿宴,她只不过随口夸了一句,这人真好看,就被一旁的有心人,添油加醋地说出去。
后来她娘和外祖母也都觉得齐国公是良配,奈何她心有所属,于是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
康宜淼见他不说话,又上前一步,“问你呢,为何不说话?”
沈砚心里苦涩,便道:“你是郡主只身,金枝玉叶,我只是一个穷酸读书人。”
就算如今他考上进士,也只是三甲的同进士出身,按照往年的规矩,一甲一般都能进翰林院,二甲则是进六部,而三甲,家里没有背景靠山,只能外派到各地历练,三年后,看政绩再重新调动。
等一个月后户部的调任结果出来,他就该离开京城了。
即使康宜淼愿意,长公主或者是当今皇后,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外孙女),跟着他去任上吃苦吗?
康宜淼听完他的话,也失魂落魄起来,“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还在清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