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心脏的事，裴亭风又耽误了好久才回到办公室。
手机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裴亭风身子摇晃了下，还没从高强度手术中缓过来的心脏开始绞痛。
未读短信也有好几条。
在不同的时间打了这么多电话，还发来了好几条短信，这意味着什么，裴亭风根本不敢去想。
他颤抖着去点，冰凉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几次没能开锁。
一时间，裴亭风浑身血液都凉了个透，推门就往外走。
还好这时候，那边又打来了，裴亭风接听，声音都是抖的：“他怎么样？”
护工：“您终于接电话了！邵先生早上疼晕过去了，但有惊无险，您别担心。”
裴亭风这一路走过来，命都丢了半条，推门看见云忱还好好躺在床上，刀割一般的疼痛与剧烈的恐惧感才稍稍缓解了些。
青年越来越瘦了，左眼眼皮上头多了道青紫色的淤痕。
氧气罩的带子还算柔软，但也让他的脸颊出现了深深的痕迹。
呼吸喷出的白雾时聚时散，云忱头歪向一侧，眼睛闭着，止疼泵里更换了更贵更有效的药物，才得以让他维持睡眠。
裴亭风走过来，脱力跪在了床边：“云忱，对不起……”
护工连忙离开，晚风吹动质地柔软的窗帘，寂静无声。
难过的哭声让云忱恢复了一点意识，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和裴亭风在一起的那些日夜。
裴亭风的手不舒服了，他要去拿药给他敷敷手腕。
云忱伸手去摸床头并不存在的柜子，幅度很小，但经历过一次心痛的裴亭风很快就认出了他的动作。
他连忙将云忱的手握住，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哭泣的声音。
云忱还是醒了。
他看清裴亭风后，便偏过头，将手往回抽。
裴亭风连忙放开了他，软着声音道：“我走，你别生气，我这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他往外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到云忱叫他的声音。
裴亭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云忱又叫了一声：“裴亭风。”
裴亭风立刻折回去，半跪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他：“云忱，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忱：“手术，优优，怎么、怎么样？”
裴亭风闻言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或许是和邵威山联系过了，于是回答道：“很成功，她很快就能回学校了。”
云忱左眼上的青紫像是石头一般压着，连睁开眼都很费力，艰难地说着：“裴亭风，不，不许，骗我。”
裴亭风被这几个词戳中了脊梁，心里一片酸涩。
不就是因为自己太自私，才用一个个谎言把他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裴亭风笔直的后背垮了不少，不敢再瞒云忱半分：“优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新的心脏，沈丽阿姨配型失败，优优的亲生父亲不愿意过来……”
云忱明显是着急了，不安地动了动，道：“我来，让我做配型。”
裴亭风愣了下，但很快又没那么揪心了。
云忱和他不是亲兄妹，配型成功的概率小之又小，干脆顺着他的话答应道：“我会帮你做配型。但你想要捐献心脏，必须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云忱听进去了，顿时就不再乱动。
裴亭风心脏隐秘的一疼，完全不敢想自己取出他心脏的场景，但好在配型不会成功。
绝对不会成功。
他仔细看了看云忱的监测器，然后将氧气面罩换成了没那么勒人的鼻氧管，把人往上抱了抱，温柔道：“晚上吃东西了吗？”
云忱没说话，裴亭风便知道了答案，让护工去煮了粥送过来。
云忱比平时多吃了不少，力气恢复了些，主动问裴亭风：“如果成功了。我的心脏，可以捐吗？”
裴亭风有意让他多吃点饭，故而什么都顺着他说，道：“可以，你的心脏很健康。”
云忱松了口气，但手臂没力气了，裴亭风立刻端过碗来喂他。
夜深的时候，裴亭风哄云忱睡着，然后又捂热了手，把人抱起来揉他的肚子。
云忱不能下床，又因为自尊心太强无法向护工求助，好在裴亭风明白这些，都是趁他昏睡过去才帮他清理，一点也不让他看见。
裴亭风等着鼓胀的小腹一点点平坦，才去把床上的尿垫收拾了，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人后换上新的。
医院药水的味道很快掩盖了一切，裴亭风把人揽进怀里，度过了原本该无比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裴亭风又是早早起来，清理好一切再叫醒云忱。
云忱昏沉沉的没精神，但还惦记着配型的事：“优优……”
裴亭风把他往上抱：“给你抽血的医生还没来，先把饭吃了。”
云忱刚醒过来，吃了几口就没力气了，正要推开，裴亭风又说：“营养液滋养不了你的心脏，还是要你自己多吃点才行。”
果然，青年微怔，乖乖张开了嘴。
裴亭风也不真的累着他，又喂了几口就停下了，调节了氧气流速让他休息。
一直到下午医生才过来，从云忱手臂上取走了两管血液。
结果是晚上出来的。
在这之前，裴亭风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想借此让云忱多吃点饭，增长体力。
虽然已经无力回天，但只有这样，后面才能使用更有效的镇痛药物。
云忱如果能抗的住那个药，或许还可以被推着出去走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他想去的地方……
可接到电话的裴亭风整个人都僵住了。
配型。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