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恪呈胸膛起伏了一下。
他之所以挡住云忱,就是因为那幅画。
看望病人的队伍离开后,谢恪呈就回到了病房门口。
他看着云忱把画纸展开,低着头用刀在盒子里取出颜料。
那份专注的神情十分有感染力,少年挽起袖子,小臂托着调色板,舒展的眉眼轻轻蹙起来了,但眸光中流露出的却是认真与热爱。
谢恪呈想提醒他该吃药了。
但这一刻,没有人能狠下心来走进去,打扰这份平静。
谢恪呈唇角慢慢弯起来,安静地看着这个正在发光的少年。
可当云忱的笔尖落在画纸上时,那些线条却自动变为了扭曲的,晦暗的。
少年明显是照着眼前漂亮的落地窗画的。
但那些平直的线条被扭曲后,色彩也混乱不堪,整个窗户看起来像是一个阴暗的笼子……
这不是现在的疗养院。
他画的,是一个月前,被自己困进的那个牢笼……
画笔摔在地上时,谢恪呈推门走了进去。
云忱的眼眸里全是雾气,低头要去看画,被他心惊胆战地用一只手遮住,抱去了床上。
然后,云忱就问他,我画的好看吗。
谢恪呈咽下所有的悔恨和苦楚,勉强地笑了一下:“很好看。”
“那就好。”
云忱松了一口气,疲惫也涌了上来。
谢恪呈清理完云忱的一只手后,云忱就自动抬起另一只,乖巧的样子让谢恪呈的心脏钝痛不已。
等谢恪呈把它们擦干净,云忱整个人已经陷进松软的床垫里不动了。
看得出来,云忱累坏了。
他的头歪向一边,眉心的印子还没完全消失,似乎是刚从什么可怕的东西里解脱出来一般,如释重负地睡着了。
可那明明是他热爱的东西啊!
谢恪呈垂眸,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幅画,眼睛很快就模糊了。
我以为,把你送回原本的世界,就能挽回我犯下的错。
现在,我明白了。
不管我怎么补救,那些伤害都已经被印下了。
它们被刻在了灵魂的最深处,即使忘记了,也会痛苦……
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
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你重新画出漂亮的色彩……
【叮,谢恪呈攻略值+2,当前攻略值98】
谢恪呈把画从架子上拿起来,沉默地离开了病房。
他又开始失眠了。
那幅画让陈丕原本高昂的情绪也跌落了谷底。
他调整方案,调整药量。
很快,好不容易开朗一点的少年又在药物的作用下委顿下来,每天昏昏欲睡的,醒过来的时间也没什么精神。
某天,云忱睡醒后,得知自己错过了塔山的户外写生。
他不能去参加。
因为他已经无法画出完整的画来了。
大家都以为,云忱会伤心。
但云忱只是嗯了一声,说:“没关系,我有点困了。”
谢恪呈宁愿他露出伤心的表情,也不想他这样平静地接受一切。
他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心疼道:“可你才刚睡醒,吃点东西再……”
谢恪呈话都还没说完,云忱真的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谢恪呈正在他床边打包东西。
看到云忱疑惑的目光,谢恪呈对他说:“醒了?换身衣服吧,我今天正好有时间,带你出去转转。”
[系统112:他要带你去看你自己的画了!]
[云忱:知道啦。]
不得不再说一次,陈丕的专业能力真的很强。
他反复看了监控后,给出了几种猜想,其中一个就是云忱对之前毁画的事情有很大的阴影。
不单单是让他自己毁掉他的作品。
而是当时那个恐怖又压抑的环境,让他没办法再敞开心扉地作画了。
他让谢恪呈把那些修复好的画重新放回了画廊。
云忱看到那些画没有被毁掉,大脑会自动根据事实来编造出合理的记忆。
如果顺利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抗拒了。
但这样做的前提,就是陈丕最近配的药越来越猛。
听到谢恪呈的话,云忱没什么想法。
换言之,他根本就没听懂谢恪呈在说什么。
只是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便顺着他嗯了一声,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谢恪呈只能拿了衣服过来帮他换好,再一次把人抱到了轮椅上。
车子开到了那家画廊门口。
谢恪呈耐心地询问了好几次云忱是否能走,云忱才应了一声,被谢恪呈从外面牵着下了车。
云忱下了车,熟悉的环境让他主动开口道:“北画廊。”
这是云忱学校北边的一家画廊,他们都这么叫。
谢恪呈:“嗯,我一直都想看看你的画。”
云忱转过来看谢恪呈。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谢恪呈说自己的画时,总有一种隐隐的恐惧感。
可这是救了他的哥哥。
那个让自己愧疚了很多年的人。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这里是市中心的地带,来来往往的车子很多,云忱单薄的身子和呼啸而过的车子偶尔同框,看的谢恪呈心惊不已。
谢恪呈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温柔道:“走吧,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