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泊简难以遏制心中那份汹涌的难过。
他小心翼翼地擦掉云忱唇角沾着的鲜血,将已经没什么分量的人轻轻抱了起来。
屋外大雪纷飞,蔚泊简腰背弯成了一张弓,紧紧将云忱护在自己怀里,可云忱还是冻的僵硬发抖。
云忱身子一僵,手掌和心口上结痂无数次的伤口就又破了,往外涌出鲜血。
鲜红鲜红的,一滴一滴地落在纯白色的雪地上,如同盛开的红梅,妖异昳丽。
感受到云忱冷的在抖,蔚泊简想走快一点,可快了又晃的云忱难受,他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被来回拉扯,喉咙里全是腥甜的味道。
终于,蔚泊简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
他把人小心地放在地毯上,然后飞快地跑去关上窗户,将自己常年不用的壁炉也烧上了火。
他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医生回来。
蔚泊简的家里没有床。
云忱躺在地毯上,身上盖着条厚厚的羊绒毯子,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那个姿势,双眼紧紧闭一动不动,浓浓的血气在几乎封闭的屋子里弥漫。
蔚泊简心惊胆战地过来,跪在他身边小声叫了云忱一下。
他看到云忱的睫毛轻轻颤动,明显还没有陷入昏睡,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
那一刻,蔚泊简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痛的喘不过气。
他用手揪住胸前的衣物,被班克斯抓出的三道伤口也跟着撕裂开来。
可他满心满眼全在云忱身上,一点没注意到伤口崩开,难过地忏悔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这个样子。”
二十年前,自己的父母害他失去亲人。
二十年后,自己又害这个如神明一般清冷矜贵的人受尽了侮辱折磨!
最最痛苦的是,他在对他做出那些无法原谅的事后,却在此时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爱上了他。
不单单是因为愧疚,也不单单是这段时间的食髓知味,他隔着这具身体,看到了一个干净又迷人的灵魂……
蔚泊简伸出手,想要碰碰云忱的脸。
可指尖才挨上他的皮肤,云忱就恐惧地瑟缩了下,疼的眉头紧皱,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蔚泊简慌乱地收回手,拼命摇头:“我不碰你,我再也不碰你!”
他的声音自动变得温柔:“可你现在受了伤,再这样下去手会废掉的,我让医生帮你把钉子取出来,好吗?”
医生得到许可,连忙提着药箱过来。
他仔细检查了云忱的伤口,对蔚泊简道:“伤口处的肉已经腐烂了,有许多粘连的地方,取出来的话会非常疼,他看起来很虚弱,恐怕撑不住。”
蔚泊简怔怔地看着云忱,闻言,心脏密密麻麻地皱成了一团。
伤口的肉已经……腐烂了。
吸血鬼的确没那么容易死去,但他也会疼啊!
看看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
[云忱:呦呦呦,还吸血鬼没那么容易死,你看你爹现在,有几分像从前?]
[系统112:呜呜呜呜呜。]
[云忱:干嘛,瓜子吃完了?]
[系统112:呜呜呜,诅咒全都消失了,你现在可是人类啊!]
[系统112:这也太惨了吧,虐他,使劲儿虐他,死给他看,现在就死给他看!]
[云忱:……]小系统你冷静一点。
蔚泊简回头,肩头上的雪衬着他满眼的苦楚,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的声音哀伤极了,几乎是祈求:“能不让他疼吗?”
医生是新来这里的。
他见云忱身上也穿着黑色的猎装,只觉得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又或者是兄弟。
医生立刻点点头,道:“可以给他嚼一点麻醉叶,能缓解大部分疼痛。那东西很难找到,不过我那里还有一些,我去取!”
医生的住处不远,很快就拿了几片毛茸茸的叶子回来。
他推开门,看到落魄的黑衣青年依旧跪在地上,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虚弱的人。
蔚泊简看着云忱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汗,忍不住就抬起了手。
可下一刻,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默默地收了回来,眼底的悔恨之意浓稠的几乎化不开。
医生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快,让他吃下去,我来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蔚泊简像是从梦里猛地惊醒似的,回头接过叶子。
他把叶子送到云忱唇边,声音哽咽道:“暮云忱,把它吃了好吗,你的手需要让医生处理,会很疼。”
云忱闭着眼,没有答话。
这份沉默一寸一寸地加深着蔚泊简的痛苦,他哀求道:“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
“等你好起来,我会让你亲手杀了我,求你别用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好吗?”
话音落下,云忱睫毛轻颤,薄唇轻轻动了一下。
他这是要和自己说话?
蔚泊简抹了把眼泪,惊喜地躬身去听,却听到云忱虚弱又喑哑的声音十分厌恶地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