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青霜发现自己已经悬浮于半空中了。
她看到了叶向南和秋小雯盛大婚礼如期举行。
只是失去全部记忆的秋小雯如同新生儿一般,一切都是懵懂无知,她是最美丽最单纯的新娘,圣洁的仿佛天使。
而叶向南待她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温柔耐心。
秋家父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年纪轻轻的女儿突然谁都不认识了,明明已经长大却成了一无所知的稚童。
直到他们做到了同样的梦,梦中的他们看到了他们车祸离世后,秋小雯漫长二十年的时光度过的悲惨生活。
梦醒后,他们的生活与梦里完全不同,哪怕女儿再也记不得他们,他们也是难过又欣慰。至少,女儿还是完完整整的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愿意用余下的人生,继续照顾她长大。
唯一苦了的人是叶向南,他们劝他离婚,劝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秋小雯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责任,而叶向南还有其他的选择。
可叶向南不同意,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想要唤醒秋小雯的记忆都没有成功。
秋家爸爸妈妈让他离婚,他根本不同意。他坚定他和秋小雯已经是合法夫妻,哪怕她完全记不得他了,她也是他的责任。
秋小雯一直被精心的照顾着,她在惊慌失措,懵懂无知中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给了叶向南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他退出了娱乐圈,带着孩子和秋小雯一家一起出国,找了一个美丽安静的小国定居,过着简单舒适的生活。
他时常凝望着秋小雯,温柔目光里始终带着期待与探寻。
他费尽心血,让人在全世界寻找曾经见到过的手镯,没有照片,只有他依照自己的记忆手绘出来的图案。他将搜罗回来的所有手镯都给秋小雯试过,始终没有能够让秋小雯恢复记忆。
直到秋家爸爸妈妈将他们的梦境告诉了他,将他们的猜测告诉了他。
他才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女孩不是秋小雯。
她只是借着秋小雯的身份走进他的生命里,她改变了秋家爸爸妈妈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直到女儿长大,他生命即将结束之际,他的心里始终在期待着,期待着能够再见到她一面。
尽管,他不知道她是谁,他不知道真实的她又应该是什么模样,却依然希望能够见到她。
他已经找寻了她很久很久,一次又一次的欢喜,一次一次的伤痛。
青霜只是一个眨眼,就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看到了叶向南的痛苦,看到了叶向南到死都在想念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而后眼前一黑,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青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已经忘记了叶向南,忘记了秋小雯,忘记了之前种种。
此刻,她完全置身于一处陌生的环境,雕梁画栋的堂屋,上首的师椅上坐着一位穿着青灰色的老式绸褂的老年男人,老人的身旁立了一个穿着中式裙褂的中年美妇,那妇人一双美目轻阖,似对一切都漫不经心,嘴唇微薄上翘,又仿佛带了不为人知的嘲讽。
“都已经民国了,谁还讲什么嫡庶?姐姐这个嫡女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哪里来的比我高贵了?”
“凭着云家的家世,凭着云鸿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姨太太,我已经委屈自己做小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青霜斜眼看去,见到一个打扮时髦,一身时兴洋装的年轻女孩站在堂中央振振有词的说话。
而此刻。
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刺绣衣裙的女子,听着那洋装女子大言不惭的话语,双手紧紧捂着心口。她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的唇色发青,脸色苍白,胸口起伏,嘴唇蠕动,已是被气到了极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一口气喘不过,就要晕死过去。
“当初,你们也说过如果大姐一病不起,也是让我代替大姐嫁去云家的,如果,如果当初大姐病没有好,现在我都已经嫁进云家了……”
“咚……”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果然是被气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家门不幸,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女……”
老年男人看到栽倒在地上的女子,狠狠瞪了那洋装女子,急切的喊人来将晕倒的女子扶下去歇息。
青霜正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言片语听了个片段,完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
忽然又是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
又?
为什么说又?
青霜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原本悬浮于半空中的身体,已经进入了那晕倒着被几个仆人抬下去的女子的身体。
“大小姐真是可怜……”
“哎,做小姐有小姐的难过,咱们做下人的也有咱们的难处,总归这世道不太平,过得一天是一天。”
青霜感觉自己被人抬着,而后被安置到了床上,迷迷糊糊中听到一老一幼两个女声说话,心口又是一阵憋闷,彻底晕了过去。
叶大老爷是前朝举人,哪怕皇帝早已经退位,如今处处讲究革新、讲究民主,他依旧保持着老式做派。
叶玲瑶是叶家大老爷的嫡女,自幼与云家三公子云鸿定下婚约,她满18岁那年便嫁入了云家。
奈何云鸿根本不喜欢他这个受老式教育长大妻子,新婚之夜留她独守空房,新婚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去日本留学。
叶玲瑶在云家守了整整五年,日日受尽云鸿生母五夫人的挫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而云鸿二年前便已经归国,可是他从来没有回云家看过叶玲瑶一眼,在外面已经有了外宅。
对于这一切,叶玲瑶心知肚明,却因为从小受到了就是出嫁从夫的教育,哪怕心里再苦,也不敢对云鸿有任何的要求,只龟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保留着云三少奶奶的身份过活着。
她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这样抱着名分独自过完自己这一辈子。每日婆母面前晨昏定省,余下在闺房中写字作,绣花弹琴,自娱自乐,了此惨生。
谁知道,她的庶妹叶玲珑却在沪市读书的时候,和云鸿勾搭上了。叶玲珑不甘心同其他女人一样只能做云鸿的外室,她想要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