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整座寺庙不复白日的喧闹,只有烛火燃烧的滋啦声,此时此刻,很多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庆云寺也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大殿之内还有昏暗的烛光,殿内盘坐着的小和尚正闭目口中念念有词,有序不紊的盘着手中的佛珠。
安静燃烧着的烛火噼啪跳了一下,小和尚突的睁开双眼,眉间蹙起,心头微跳,还真的来了,看来师傅说的没错,还真是劫数难逃。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清冷的声音被一丝法力带着在空旷的大殿之内盘旋。
“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万一我是个英俊的男子怎么办?”
“我想除非逛完花楼的男子,不然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在身上抹这么重的脂粉味。”
“哇塞,小和尚你懂得真多!你真的是和尚吗,莫非是假和尚?”
“下来吧,房梁这个位置不适合你,毕竟要是掉下来,动静太大难免吵醒其他人。”
“若是我偏不呢!谁知道你骗我下去是安的什么心,万一看见我貌美如花,对我心怀不轨,我不是惨了。”秦晚晚试图拖延时间,再给她一点时间,她身上的迷香一定能把这个小和尚给迷倒,到时候就能逃之夭夭了。
“姑娘,你的血滴到我的衣服上了,如果你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赶紧下来,我带你去上药。”小和尚从地上站起身,“还有,你的迷香迷不倒我,要么你失血过多晕倒之后我把你扛回去上药,要么你现在跟我走。”
秦晚晚心慌的特别厉害:糟了,被这个小和尚发现了。
“出家人不打逛语,既然你说是给我上药,那你一定不能骗我哦。”
只能赌一次了,不然再这么失血下去,自己的结果只能和小和尚说的一样,那个臭道士,下次遇到,非给他点颜色瞧瞧,秦晚晚死死地摁住受伤的地方。
“跟我来吧!”小和尚靠近烛台,烛光印照在小和尚光洁白皙的脸庞上,这是一张在人群中就不会被记住的脸,虽然五官端正,但是那双眼睛,仿佛缺失了聚焦点一样,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小和尚轻轻吹灭了蜡烛,只剩月色透过殿门照进大殿,静谧无声,素色的袈裟随着小和尚的动作仿佛与月光融和在了一起,清冷孤寂。
出了殿门,穿过走廊中一排排殿宇,小和尚走的不紧不慢。
“怎么这么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秦晚晚跟着小和尚一路经过了禅房,都走到柴房了,实在是忍不住出口小声问道。
小和尚侧头看一眼身边的空气,却并未开口,捏了捏紧手中的佛珠,还是继续向前走去,直至走到后山的一间禅房门口停下脚步。
“到了,进来吧!”
小和尚伸手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到侧边的桌子上拿起火折子,点燃的烛火使屋内陈设变得清晰起来,虽然并不明亮,却足以让秦晚晚看清这屋内的陈设,该死的简陋。
一张书案,一张床,一个柜子。
“你可以现身了。”小和尚转身去打开唯一的柜子,取药。
施法现出身形,为了不让这个小和尚因为自己的美貌毁了修行,秦晚晚还特地用法力变换出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秦晚晚坐在了床边,装作非常随意的问道。
小和尚转身看着秦晚晚,拿着药和纱布的手顿了一下,眼中似有波光流转,转瞬即逝,平静的脸上更添一分疏离。
“玄真。”
秦晚晚看着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玄真,怔了一下,想开口询问,突然又觉得不妥,到嘴边的话转了弯:“那玄真小师傅,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玄真不再说话,直接朝着秦晚晚的脖颈处伸出手。
“你……”,秦晚晚有些难以启齿,伤到的是心口处,毕竟那老道士真的是要她的命,“我自己来吧!”
“我觉得你要是死了,肯定是废话说多了累死的。”
秦晚晚不再开口,拿开一直捂着伤口的手,任由玄清往下拉开衣服,伤口的位置暴露出来,上面的符咒还在灼烧着血肉,一刻不停。
“这不是简单的上药就能好的,要清咒。”
“那怎么办?我还要去找那个老道士解咒?”秦晚晚脸色突变,不等自己找到那个老道士,大概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吧!就算运气好找到了,也是送上门而已,难不成今天是自己死期,这也太衰了吧。
“别哭丧着脸,你运气不错,我会清咒,不过会有点疼,你要忍一忍。”
刚想说点什么,秦晚晚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什么情况,这和尚什么时候对自己使的法术,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完了完了。
“不要紧张,就是怕你待会叫的声音太大,把寺院的师兄弟们吵醒,给你下了个禁言而已。”看着秦晚晚瞪大的双眼,玄真有些故意的开口解释道。
秦晚晚看着面前闭上眼睛的玄真,才发现之前看一直感觉长得非常普通的小和尚,此刻却截然不同,眉目依旧,但却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气势,越看越移不开眼。
随着玄真左手中转动的佛珠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右手缓缓靠近符咒的位置,秦晚晚只感觉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便不省人事。
此刻在本该在禅房中睡着的人却睁开双眼,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送上门来了。
玄真看着晕过去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还好提前给她施了镇魂术,不然符咒还没解除,人就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
玄真帮秦晚晚处理并包扎好伤口之后脸色已经殷红,毕竟受伤的位置太靠近有些地方了,虽然尽量避免,但还是会有些触碰,盖好被子,玄清推门出去。
“师傅,您来了。”
“阿弥陀佛!”住持抬手扶住正要行礼的玄清,“她还好吧!”
“师傅,并无大碍,她明日便可醒来。”玄真有些尴尬把视线瞥向别处。
“为师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符咒的力量,是出自玄门道教琼天宗的雷陨符咒,十分厉害,当年也没有人能在此咒之下存活,如若不是你天赋异禀,恐怕这位姑娘也已经成了亡魂了,今日辛苦你了。”
“师傅说的哪里话,这是弟子分内之事,只是……”。
“你是想问我之前跟你说的劫数之事吧!但是此事为师不能相告,天机不可泄露。”住持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声音中似乎带了些许年轻时的活力,“那时,我和你差不多大,外出游历,因为年轻气盛,着了人家的道,差点命丧黄泉,多亏她出手相救,才得以留下命来,之后总想着跟着她能还了这救命之恩,可是至今也没能还上。”
“师傅口中的她与这位姑娘有关?”
“无关。”
玄真铁青着脸:“师傅……”
“你这孩子,就是太少年老成了,多笑笑以后才能找到媳妇。”
“师傅莫不是忘了我是和尚。”玄真咬着牙说道。
住持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为师算到她与你有关,想着若是提前告知你,善待与她,于你于她而言,今后会不会就少一点遗憾。”
“师傅,弟子就不再打扰您了,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还有早课。”玄真转身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情深似海浅不知,回首今生梦已尽!”住持摇头看着紧闭的门,叹了口气走了。
玄真看了眼昏睡着的小姑娘,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闭目诵起了佛经,随之秦晚晚紧蹙的眉头便开始慢慢的放松下来。
漫山遍野盛开的花,香甜又美丽,一阵微风吹来,花瓣漫天纷飞,花海之中有个小女孩在奔跑,不停地回望,挥舞着双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记忆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花海变成炼狱,到处都是火,燃烧着的熊熊烈焰,救命,可是秦晚晚发不出声音,谁能救救她。
似乎有诵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火海不见了,大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秦晚晚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秋日夜晚的风在山林间横扫,树叶随风飘落满整个寺庙,月色渐渐被乌云遮盖,大地陷入无尽的黑暗。
此刻原本还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再也按捺不住此刻的心情,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玄清的屋子,手中的佛珠早已被捏碎,散落在杂草之中消失不见,只不过刹那间面上已恢复了风轻云淡,仿佛之前的狠厉都是错觉。
太阳才刚刚升起,庆云寺山门前资历尚浅的小和尚们已经开始打扫落满台阶前的落叶和尘土,大殿之内烛火被点亮,身穿明黄色的住持带领着一众弟子在做早课,诵经之声不绝于整个大殿,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烟雾让整个大殿都变得圣神不可侵犯。
此刻后院的禅房之中,秦晚晚伤势未愈还在沉睡,未见清醒的迹象。
玄真站在高大的菩提树前,低头看向草丛之中尚未凝干的露珠,手指不觉间扶上树干,突然眉目下沉,看向收回的指腹,树皮如粉尘般散落,这分明是被人碾碎了,可是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有这等功力,明明已经将整棵树都损毁了,可是却又保留了树现在的生长状态,只怕再过几天,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棵树不是正常凋零枯萎,而是人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