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道人出了朝歌,往西行去。
帝都的气运压制太强,为了隐匿行迹,他收束灵识,弃用神通法术,用双腿丈量脚下土地。
不消半日,已至朝歌以西百里之外。
这里远离河流,乱石遍布,是一片广袤的荒原。
此时距离已经足够,就在他准备动用仙术之时,突然扭头朝后方看去。
半空中一朵白云由远及近,眨眼间已至近前。
“见过副教主!”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凭空出现,稽首而立,那朵白云化作了一柄小幡,滴溜溜一转没入了那人的头顶。
燃灯道人目光一闪,此人他倒是熟识。
鱼尾金冠,鹤氅仙风飒飒,麻履道袍,羽衣白鹤翩翩。
正是元始座下十二上仙之一,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
稽首还了一礼,微微颔首:“杀劫将至,汝不在山中苦修,来这凡尘又是何故?”
杀劫一事在阐教中并不是秘密,燃灯对此颇为不屑,当初他心向大道,想要拜元始为师。
不料对方却执意不肯,直言自己的弟子皆为福缘深厚之辈。
苦求之下,虽入了阐教门墙,但却无缘大道,被用无甚权利的副教主,打发了事。
想他堂堂先天生灵,无非是启灵慢了一线,竟受此屈辱,当真是令人不耻。
如今看来,什么福缘深厚之辈,还不是会杀劫临身。
“启禀副教主,吾来朝歌正是为了杀劫而来,不知副教主此来……”清虚道德真君面上客气,但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之色。
燃灯道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他在阐教的地位太尴尬了,与十二上仙待在一起,师叔不算师叔,师兄又不算师兄,元始对此也是含糊其辞。
一个小小的弟子,都可以暗中针对自己。
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尚需要继续忍耐,压下心头火气,笑道:
“久闻朝歌,乃天下最繁华之所在,心念起,故游之。”
清虚道德真君一怔,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烦躁。
他受困于杀劫之中,本就无心修炼,最近洞府地脉又生异状,排斥之力越来越强,却又寻不到原因。
加上最近在朝歌的遭遇,心境早已千疮百孔,乍闻他人竟有闲情游历,入耳好似讥讽之言。
心念一起,额间黑气愈发地浓郁了。
燃灯道人眼底精光闪烁,笑容和煦,温声道:“那杀劫之事可还顺利?”
“唉……”清虚道德真君叹了口气,颓然地摇了摇头。
燃灯道人眯起眼睛,敛去笑容,关切地问道:“事有不谐?”
“然也!”
“可需助力?”
“这……”清虚道德真君面露犹豫之色,显是已经心动。
燃灯道人笑道:“同门相助,本属应当。”
清虚道德真君稽首一礼:“多谢副教主!”
燃灯道人点了点头,手一挥,地上多出了两个蒲团。
“此地开阔,颇具野趣,你我不妨坐下详谈。”
“副教主请!”清虚道德真君自是应允,待燃灯道人落座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开口先叹了一口气:
“唉……副教主有所不知,不知是否与杀劫有关,近日洞府地脉愈发难以收摄,心境难平啊……”
“无心修炼之下,便想起了曾经的一件旧事……”
“杀劫初起时,吾曾心血来潮,卜有一卦,那卦象显示,朝歌城中,当有两位替劫之人……”
“算算时间,其中一人已可取而用之,为免节外生枝,便来了这朝歌……”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脸色愈发的灰暗,摇头继续说道:
“没想到啊,这朝歌竟然已有了这般气象,气运压制之下,我等仙道之人进入,竟与凡人无异……”
“贫道用观气之法,倒是确定了那人的所在,想不到竟是那武成王嫡子,其府邸气运浓厚至极……”
“来时本欲摄人便走,如今却是难以成行,且那婴孩新诞,未满一年,便是上门求取,恐也难如愿……”
“不得已,只能令白云童儿先行打探,不想……不想却被打成重伤,当真是岂有此理!”
清虚道德真君双目喷火,愤愤不已。
燃灯道人挑了挑眉,奇道:“那白云已是仙人之体,怎会被凡人打成重伤?”
“一则,因那气运压制,仙灵之气无法护体,二则,打伤白云的并非凡人,而是一头仙兽。”
“仙兽?”燃灯道人大奇。
清虚点了点头:“那武成王虽是凡人,却有奇遇,家中有一五色神牛,应是已认其为主。”
“白云是被那牛打伤的?”
清虚喘了两口粗气:“那牛不受气运压制,也当是我大意了,未将宝物予白云护身。”
燃灯道人点了点头:“经此一事,若再想取其替劫怕是难了,这朝歌朝堂,可是有着截教之人的。”
清虚眼神一暗:“唉……”
燃灯唇角不着痕迹的挑了挑,轻声道:“两位替劫之人,另一人何在?”
“唉……”清虚脸黑的像锅底,摇头道:“不见了!”
“不见了?”燃灯道人不解。
清虚点了点头:“按时日算,那人本就时机未到,能算到朝歌已是极限,如今再次卜算,却再无踪迹。”
燃灯道人安慰道:“天道本就缥缈,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许是时机未到。”
清虚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亮,期翼地看向燃灯道人,稽首道:“副教主修为精深,不知可有教我?”
好机会啊!
燃灯道人心头一喜,眼前这清虚显然已经乱了分寸,那便不能怪自己了……
他笑了笑,轻抬下颌,故作高深之态:“在贫道看来,这替劫之人,或许并非既定之人?”
清虚两眼放光:“副教主,此言何解?”
燃灯道人晃了晃脑袋:“依贫道看,此事怕是要落在那人皇身上,武成王嫡子……武成王……毕竟与那人皇还隔了一层。”
“副教主的意思是,我去摄那人皇之子?若是如此……其后妃恰好有孕……”清虚的呼吸明显加重。
“那帝宫,你可能进?”燃灯道人笑道。
“这……”清虚目光连闪,终是颓然摇头。
“那人皇的亲人,又非只有子嗣……”燃灯道人满怀深意地笑笑。
清虚闻言豁然而起,躬身稽首道:
“多谢副教主指点!”
燃灯道人起身,摇头轻笑:“贫道可没说什么,不必如此多礼,想来你还有要事,贫道便不留你了。”
说完一挥手,将两个蒲团收了起来。
清虚心焦的很,也不废话,立时放出小幡化作云朵,再次一礼后,架云向朝歌飞去。
燃灯道人眯着眼睛,唇角勾了起来。
阐教、截教、人皇,越乱越好,天道果然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