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容说过,“得人心得天下,我知你心中有术,可这术不该束缚着人的命运,尤其是涉及千千万万的时候。”
墨倾容总能一言直取扼要的。
而轩辕耀眼中只有她了。
只是墨倾容心怀这天下。
真正能得到的大概也只有这墨景轩的爹了。
至于凤凌霜,她是什么样的人,皇帝不是很了解,只听了大概事件而去评断此人。
她会是下一个墨倾容吗?
不知道。
不过看在墨景轩为了徒弟如此苦口婆心的份上,皇帝到底是松口了,他道,“朕可以给她机会,她想入宫拜见,不能是朕直接召见,而是她自己想办法,也就是她要找一个能让寡人愿意召见她的理由。”
墨景轩松了一口气,只要有这个承诺,那心爱的徒弟就还有希望。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即走了。
跑得飞快,似乎是怕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皇帝又把一只貂提起来瞅瞅。
墨景轩觉得借用白貂的身体实在是不方便,他堂堂掌门刚才居然被人拎起来?想想就觉得丢面子。
他跑回去找徒弟安慰,扑进她怀里,蹭着软软的人,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凤凌霜抱着柔软雪白的貂,她早就醒了,此刻寅时,天还未亮,醒来再也睡不着,刚好看到白貂扑过来,她顺手将可爱的灵宠抱在怀里问,“大半夜跑去哪儿了?”
墨景轩道,去皇宫里转了一圈,还好我能说会道,竟然把东宇皇帝忽悠瘸了。
他还引以为豪呢,此刻傲娇的和徒弟蹭蹭,他想要贴贴摸摸。
凤凌霜笑着,她转过脸让顽皮的灵宠贴了贴脸道,“我想出去走走,白白,你想去吗?”
墨景轩点头,只要是跟这徒弟一起,那去哪儿都无所谓。
凤凌霜起身换衣裳,墨景轩倒不好缠着要看个清楚了,这会儿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
他站在案桌上看着眼前的书,身后屏风里传来女孩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音,这声音扰人得很,他看着眼前的字,仿佛在看蝌蚪水中游。
凤凌霜换了一袭白衣,她举起挂件琉璃塔问,“说吧,故意唤醒我,想做什么?”
琉璃塔让主人不要敲,“这样很晕。”
凤凌霜非要敲,漂亮的指头点着精致漂亮的琉璃塔。
小塔周身泛着柔和的光芒,一圈一圈播散开去,旁人若是见了,肯定要惊呼,至尊法宝。
偏偏这样的极品宝物却成了凤家大小姐的腰间挂坠,她随意得很,也不怕别人偷了去。
要说法宝,她见过不少,虽然如今掌持在手没几个,但终究是见过和拥有过,如此对待稀奇珍贵之物,她过分漫不经心。
就这心态,颇有几分淡泊明志世外高人风采。
墨景轩听到徒弟走出来,他转头看去,昳丽无双的人,穿着一袭白衣,即便是不施粉黛,也明媚动人得紧。
果然还是徒弟最好看。
墨景轩又飞起扑过去,他也不怕摔地板上。
凤凌霜轻巧接住了,纤白的手抬出,让白貂顺着自己的手转到自己肩膀上,她继续问琉璃塔,“你到底想干嘛?深更大半夜不让我睡觉,居然敢打搅我好梦。”
她方才是真的在睡觉,可是琉璃塔抖动着,一身灵气四处扩散,仿佛是被什么上身了一样。
凤凌霜醒来不想理它,不过现在换上衣服了,她只能问清楚。
琉璃塔被主人吊起责问,它哎哟了一声,求主人别敲,“您要去干大事。”
“什么事,这大半夜,我还能干嘛?”
琉璃塔道,“禀主人,你最在意的陆璃雪……”
“你再说一遍。”
“不是,你最想杀的小贱贱陆璃雪要杀人越货,就在今夜这一时半刻,主人必须赶去阻止。”
凤凌霜一百万个无语,“贱人作恶,我去拯救她,你认谁做主呢?”
琉璃塔呸呸呸了半天,一再口误,这都要被抛弃了,当即解释道,“是要拯救陆璃雪想杀的人,那人要被陆璃雪杀死,但那人不会死,而是会黑化。”
凤凌霜:“……”
什么鬼?
这回家啥事没干,竟然要在这深夜里去救不相干的人,“你还能再为我找事吗?”
琉璃塔让主人快些,“咱们边走边说。”
凤凌霜瞧着着急的琉璃塔,晓得它是真急,这还是第一次,想想人命关天,总不可能漠视不管,毕竟是自己拥有的小塔提醒,它总该不会害主,当即不由分说,她抱起肩膀上的白白立刻赶出门。
走出了凤家,她看着大道通四方,只能飞身跃上屋顶问,“往哪儿走啊?”
琉璃塔想了一下道,“帝都,东门,对,去东门。”
它确定自己没有指错。
可是路痴凤大小姐走错了,她跑去西门。
琉璃塔:“……”
它就想问主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凤凌霜道,“我凭本事活下来。”
她真没说错。
的确是靠本事活下来。
琉璃塔一顿无语,“主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凤凌霜老实回答,“因为我不想管陆璃雪的破事。”那可是她的仇人,对方杀人导致受害者黑化,其中恶果不是该陆璃雪承担吗,关她凤凌霜什么事?
琉璃塔解释,“受害者黑化殃及无辜众生,陆璃雪反而毫发无损。”
“这是说陆璃雪杀人不用偿命?”
“可以这么说,她不是杀过主人吗?”
“……”
琉璃塔不敢看主人,怕被她摘下扔走。
凤凌霜也不跟小塔计较了,她忙着赶路。
大早上,天色早,路上无人,尤其是帝都西门口,冷冷清清,凤凌霜肩上扛这一只雪白的貂,她飞跃过屋顶,当落到地面上,她散漫走了走。
墨景轩想问,“徒儿你来这里作甚?”
凤凌霜没有回答,她看到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满头白发,面容沧桑,身形佝偻。
老人孤独坐在路边,背影萧索,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凤凌霜觉得奇怪,这大街上,为什么允许这么一个老人坐在等?
巡视的人呢?
琉璃塔道,“这个时候,巡夜的人都去休息了,然后老太太才偷偷出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好像知道些许?”
“肯定知道些,但不多。”
“怪不得说一句断一句。”凤凌霜也不跟小塔贫嘴了,她朝着老人走过去问,“老人家,这一大早上,您在这儿等谁?”
老人转头看了看,她目光浑浊,只是眼中还是照映出了一袭白衣,白衣笼罩着明媚无暇的少女,女孩看起来明艳,老人觉得恍惚,她以为是自己的乖孙女回来了,当即伸出苍老的手,想摸一摸。
凤凌霜皱眉,许是感受不到恶意,也不好警惕防备着,故儿弯了弯身子,她第一次这样毫无芥蒂让一位老人家摸摸自己的脸。
老人双眼可能是看不见了,她只能通过摸索来辨别少女的轮廓,当触摸了一会儿,老人失望说,“你不是,你不是我家的孙女。”
凤凌霜皱眉,没想到这老人坐在这儿是为了等人?
“奶奶在等谁?”
凤凌霜站在旁边,她转头看看,时辰太早,这会儿贩夫走卒也未起来营生。
可老人家却坐在这儿了。
琉璃塔说,“她会坐一整天,直到日落西斜,人头散去。”
“为什么?”
“老人不是说了吗,她在等自己的孙女儿。”
“那她孙女儿呢?”
“死了。”
“……”凤凌霜满脸问号。
她低头看着老人家,对方在喃喃自语般道,“我在等我孙女回家,我会一直等着,她托人送来消息说,很快就回来了。”
凤凌霜收起那漫不经心,她看着老人,听着对方苍老的声音,心里莫名觉得沉重。
琉璃塔说人死了。
那老人家怎么可能等得到?
也就是说,她的孙女不会回来了。
这才是让人难受的地方。
这算是信息差吗?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她,她孙女不会回来的事吗?
琉璃塔道,“有人说了,可是老人家不信,她不愿意相信。”
凤凌霜似有所明,这么说,老人是心有执念?
琉璃塔点头,“可以这么说,不仅仅是老人家心里有执念,包括她的孙女也有。”
“哦?女孩不是死了吗?”
“是的,她死了,可是她还要回来。”
凤凌霜疑惑,“你是说,她还有残魂?”
“是,女孩的残魂就在城门外,她想回来,想走进城门,可是没有人给她开门。”
凤凌霜:“……”
残魂还怕一扇门吗?
琉璃塔提醒,“主人,这里是帝都,权力的中心,凡人看不见的,甚至你也看不见的这座成有龙气护持,即便是夜黑风高,外头那些个鬼魂也进不来。”
“噢?我倒不知策帝都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很正常,修士懂得运用书法为己所用,那天地万物自成其道,帝都权力最盛,越是靠近宫城皇帝宝座,那龙气更旺盛强烈,如果不是这般,那想造反的,修炼至高无上的修士便随意出入皇宫作乱了。”
凤凌霜只能啧一声,皇帝能得龙气护佑,想来也不是靠坐在皇位上的本事。
“主人,你现在就去东门。”
“你不要告诉我,那女孩的残魂就在东门?”
“是的,女孩死了,魂灵不散,她带着强大执念,就想回来看奶奶一眼,可是帝都龙气太盛,死人身上都是阴煞之气,她不可能进入城中的,而现在女孩就在东门,她托人送消息给老人家说,她会入此门归来。”
老人家得消息后等了很多年,她在东门等不到,转而换西门,感觉老人家是猜测到孙女不会回来了,所以才在西门等。
她以为老天总能给孩子一扇门,让她来告别。
凤凌霜眸光凝重,她也不多问了,当即转身赶往东门。
琉璃塔道,“今日是最后一夜了,趁天亮之前必须让女孩完成心愿,否则……”
“会怎样?”
“陆璃雪会将这阴煞极重的魂灵杀死,然后名声大噪,主人,你阻止,可能就和帝都里某些所谓正义之士对着干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阻止呢?”
“我……”琉璃塔还没说呢。
凤凌霜已经看到陆璃雪了,东门外聚集一大堆人,他们围着一个虚幻的少女,少女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感觉死前应该是参与了一场血腥战斗。
女孩道,“我只是想去见奶奶一面,我没想要做什么。”
可是拦住她的人不容她通过,甚至让她知好歹,都死那么久了,还在这世间徘徊不去,这是想借谁的身重来呢?
陆璃雪带着陆家子弟前来除煞,她上一世就是因为诛杀了这魂灵而在帝都里名声大噪,她回到帝都后一直在等着这大好机会到来。
今夜是她扬名立万的机会,她不允许凤凌霜抢夺战功。
凤凌霜道,“塔塔,你没告诉我要带帮手。”
琉璃塔道,“可你的帮手来了一大堆。”
真的,来了一堆。
凤家子弟大早上起来晨练,有人发现凤凌霜不睡觉竟然外出,然后就悄么么跟着了。
凤勋扬是被同族的人拽起来的,他困着呢,忍不住发脾气问你们有完没完,然后一弟子说,霜霜姐出去打架。
凤勋扬瞬间清醒,他立刻马上带人跟随,所以凤家来了一大帮人,不过他们躲在暗处不敢现身,就想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以及轩辕诀和石林秋以及东方也来了。
当然,他们是因为入住客栈听到一帮人吵吵嚷嚷,因此特别留意然后发现他们跑来这儿,接着他们也来了。
少年人贪玩,有事肯定是不愿错过看究竟,就怕错过世间大戏,几个人也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些日子,在江湖里行走,他们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如今总算是学聪明了。
而除了这两拨人,还有封逐鹤也到了,他带着三个师弟,也是站在人群外围旁观。
凤凌霜看到大师兄了,她黑线满面想,“幸亏我不是穿着睡衣出来,一大早上,一个两个不贪睡,居然都聚在这里了,怪不得陆璃雪能凭此夜扬名立万,换是我也能,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如何除恶扬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