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倒也没想错,匈奴人确实没有去捏章邯那个专门安排去直取龙城的“软柿子”。
因为真正的软柿子兼香饽饽,十八公子胡亥,带兵出城了。他下命留守长城的,是个妇人,带在身边的谋士,也是个妇人。
——这个消息在挛鞮冒顿夜袭秦军主力时,传遍了草原各地。
头天出兵,嬴胡亥便触了一个大霉头,本来想捡一个好打的队伍捏,结果硬是多对少没打过人家,现在正带着许莫负诸人在整个草原中抱头鼠窜。
提前知悉了卦象的许莫负叹了口气。
不能怪自己不提前干预,只是她对着嬴胡亥只能苦笑,实在是起不到什么实打实的转运作用。
有些人,大概就是命中注定什么都做不成……吧?
嬴胡亥自己却不那么想,反而激动地向自己军中唯一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许莫负炫耀道:
“左庶长,你看本公子这样的奔袭之术,是不是特别帅?”
许莫负腹诽,帅帅帅,帅个锤子,没看到你的部下都灰头土脸成什么样了吗?
“公子殿下,请恕臣愚钝,不知公子的战术是何用意?”
嬴胡亥沾沾自喜道:
“这是我母妃常常给我讲的打法。你看,父皇给我留下的几乎都是骑射手,适合守城,更适合游击。我们战力不足,人数不够,但是我义母算出来过几个匈奴人的暂时的据点位置。这些地方的常驻守备有许多都被抽调去攻打蒙恬大将军和父皇了。”
“只要我们骑马突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次都骚扰他们,抢掉我们要用的补给,再点燃烧掉帐篷,匈奴人一定会不厌其烦,也会影响到他们打蒙恬大将军的策略,让他们不敢全力出击。”
“这样,我就能帮到父皇了!”
许莫负从他话里话外听出了别的含义。闭眼,掐指算了算。
哦,果然不是你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公子的想法果然与旁的将军不同,在诸多兵法中能够另辟蹊径,臣佩服不已。”
场面话虽然说了,但许莫负还是觉得自己夸得很违心。
“诶,主要还是义母算得准。要是打完了这些地方,还得拜托许神算找一下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公子胡亥摆了摆手,显然没发现许莫负说得有气无力。
许莫负的右眼皮跳了三跳。
就说这小子在出城前怎么和嫂嫂聊了好久的天出来,还要带上这里,原来嫂嫂给自己推进了这么大的一个火坑!
天地良心,找匈奴人驻扎点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
只能到时候临场问问骊山灵到底能打哪里了。
还有,为什么嫂嫂能知道这些不断流动的点位都在哪里?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影响到最后的局势?
要考虑的事情这么多,真是生活不易,社畜叹气。
“公子放心,待到需要臣下时,臣必定为大秦社稷尽心竭力,不负众望。”
“好!义母在推荐你时就说你的卜算技巧能参透天机,如今一看果不其然,本公子有你们二人助力,何愁不能登……”
嬴胡亥突然打住了,接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下视线。
“咳,何愁不能登堂入室,为父皇分忧?”
许莫负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只能说,果然是秦二世啊,登基的心愿牢牢被天命刻在了脑子里……
……
挛鞮冒顿夜袭不成,在匈奴援军的接应下,与蒙恬大军战得有来有回。蒙恬军虽被突袭,但不失章法,一应防御均未溃散,展现出来的强大战力与凝聚力让参战的匈奴人感到心下不安。
翌日清晨,匈奴见此战成效不大,后方又屡屡传来被秦军小股势力骚扰偷袭、焚毁粮草物资的讯息,还是咬着牙放过了击杀秦国皇帝本人的机会,撤退了。
实话实说,挛鞮冒顿在夜袭一击失败时,就知道此行很难再杀死嬴政了。
眼见着蒙恬已开始带领士卒扫清战场,嬴政好整以暇地掏出了自己的那块文王八卦玉,联系起了对面。
【许莫负,你那里怎么样了?】
许莫负跟着嬴胡亥到处飞马奔袭了诸多据点,劳顿不已,听到了骊山灵的声音,像是终于捡到了救命稻草,大倒起了苦水。
——秦二世凶得要死,已经接连捣毁了许多匈奴据点了。他这下可真是出人意料,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哀兵必胜,他平生最敬爱的就是他的母亲,用的也是他母亲素来的行军之法,能够胜利,也算是福至心灵。】
嬴政没说后半句,他好像能感觉到,也许胡姬在冥冥之中,似乎还在保佑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人死后有知,胡姬应当会对他憎恨非常……但最终却还是选择成全自己儿子的愿望。也不知道等他也下去了,会不会被这个女人戳脊梁骨。
算了,等着戳自己脊梁骨的人还不多吗?赵姬、吕不韦、嬴成蟜、……甚至他父亲嬴异人,嬴政估计他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某些赶尽杀绝的做法挨上一顿恶揍。更别提他活埋了那么多的赵国宗室成员,还有被他灭掉的各国君主,以及统一天下路上被杀死的兵卒百姓……
要是这群人一个一个来找他算账,胡姬领到的号说不定比排队投胎的号还要大得多。
大约是二人用文王八卦玉交流的时间逐渐增加了,即使对面骊山灵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来,但其中的情绪波动,她还是能隐隐探知得到。
她虽然自认为自己上辈子叛逃了秦国,又为了躲避吕雉的安排,匆匆嫁给了爱自己但自己丝毫不喜欢的人,也算是个不义之人,但对安慰这样的不义之人还是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她选择打直球。
——你不必为胡亥的母亲感到悲伤,宗室女子的自由在这个时代总归是有限的。她在二十年前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就是选择背后,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我想,她那样刚烈的女子,一定是愿赌服输的。何况胡亥如今,已经长成了她心目中期待的那个样子。
骊山灵发出了一声喟叹,而后避开了这个话题。
【好了,同我再说说,你那边可有什么需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