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四年,隆冬。
胡姬的身体日渐不行了,眼见着要到年关,却是已然病得下不了床榻。这让胡亥心急如焚,身体竟然也跟着消瘦了下来,每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生怕自己错过胡姬最后的时候。
司马娥拿捏着每天丹药的用量,吊着她在这不死不活的边缘喘息。她不知道皇帝想搞什么事,只是看着将自己视为好友的胡姬逐渐气若游丝起来。
一天十二个时辰,胡姬几乎只能有三个时辰是能清醒着说话的,其他时候大多混混沌沌地睡着,辨不明外界的情况。
“好妹妹……”
这日司马娥照旧奉命来给药,听到了胡姬微弱地呼唤着自己。她便也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床榻旁边,握住这位曾经纵马草原的匈奴居次带着老茧的手。
“姐姐,你可是要水?”
胡姬摇了摇头。她的嘴唇近来总是处于干裂的状态,却是怎么喝水都喝不好,她便也懒得折腾了。
左右也该死了。
“姐姐,你只说,司马娥在听着呢,啊?”司马娥耐心地等着胡姬的指示。
“我也没有别的……在乎的。”胡姬颤颤地开口说,“只是我的孩子……”
原本在旁边坐着温习秦律的胡亥抬起头,一双很是急切的眼睛看着母亲。
“他是个好孩子,可没了我,他在这里也就没了依仗……咳咳……”
司马娥忙给胡姬顺气:“姐姐怎么好这样说,胡亥公子在咸阳,多的是人关照,陛下不就是最疼他的人么?”
胡姬摇了摇头:“宗正的分封名单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
司马娥知道这宫里多的是嬴政安插的暗哨,急急打断了她:“姐姐这是哪里话,胡亥公子尚且年幼,未曾到及冠的年纪,陛下这是心疼胡亥公子才唯独将他养在身边啊。”
胡亥更是没头脑地说:“是啊母亲,如今咸阳只有我一个人在,如若父皇圣体有恙,可不就是要任命我来摄政吗?”
司马娥暗自摇头,胡亥这脑子,上一世难怪被赵高坑成那个样子。扶持胡亥上位,自然对她赵国有的是好处,可是这辈子嬴政的处世变了太多,就怕胡亥这摊烂泥扶不上墙。
“亥儿,你父皇身强体健,此话休再提及!”胡姬皱眉,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样的痴傻,怕是自己难产时,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胡亥讪讪地住了口。
司马娥劝解说:“公子这也是关怀姐姐,姐姐何必动气呢?”
胡姬闭了眼:“也罢。只是我这逆子,还望妹妹你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能多多关照一番了。”
司马娥应下来说:“为陛下炼丹是我的本份,我可称不上是红人。但姐姐与我推心置腹,胡亥公子如若有什么事,那便也是我的事,姐姐大可放心。”
“好,好。”胡姬舒了一口气,“我乏了,亥儿,替我送客吧。”
“诺。”
胡亥将司马娥送到了宫殿门口,忍不住问司马娥说:“司马丹师,我母妃的病,可还有救吗?”
司马娥摇了摇头。
胡亥心下一紧,脸上的愁容多了三分。
司马娥说:“公子,若是你母亲还有什么心愿,你作为孩子,还是早些打算为好。”
胡亥深深揖了一礼:“这些年,多亏了丹师的帮忙。您的恩情,我胡亥一定记在心上,丝毫不敢忘。”
说完,他朝背后母亲的宫殿看了一眼,而后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毅然决然地朝咸阳宫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