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莫负统共就在温县待了三天,三天时间里,她僵着一张脸对来探视自己的亲戚笑了个遍。每天晚上她都不得不让阿离给自己揉脸放松。
三天过去,刺杀许莫负的人还是没查到。原本胜券在握的许望挂不住脸,颇有些生气。他在军伍中那么多年,对射箭还是很懂的。所有可能放箭的位置,他第一时刻都去派人封锁查探了,但却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都筛不到。
这个刺杀的人,恐怕非同小可。
“莫负,不是爹爹无能,是这个刺杀你的贼人实在是太高明了,他背后恐怕有很强的势力啊。”临行前,许望凝重地嘱咐道,“孩子,你这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爹,您就放心吧,大哥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仙人给我派拨的这群人可厉害呢!您也亲眼见过了,哪怕被刺中要害,他们也仍旧毫发无损。您可就放心着吧!”许莫负宽慰道。想来自己先前的两支箭,足够让可能刺杀自己的势力和可能刺杀皇帝的势力都先沉默一阵子了——虽然据骊山灵那边的反馈来说,他已经承受了好几波刺杀了。
许望又转向已经打扮妥帖的赵姜:“夫人,咸阳城我是二十多年前去的了,这回夫人你去,我也给不出什么建议。你先前又从未出过远门,这回出去可一定要多看看多玩玩,凡事都要尽兴,回来一定要好好同我说道说道如今的咸阳。”
赵姜含情脉脉地拍了拍许望的手:“你放心,有许忻这孩子陪着我,一定处处都是顺心如意的。”
许望最后看向了自己的长子:“忻儿,你母亲如今年岁也大了,你一定要好生留意着。路途上你母亲若是累了,就停下来歇一天再走也不迟,知道吗?”
“诺,儿子心里有数,父亲您就放心吧。”终于到了出发的这天,许忻脸上都是喜色。
又是好一番的互相惜别,许莫负一行人才终于赶在正午前出了府门。
“路上保重!”许望对着妻儿最后说道。
“知道了爹爹,快回去吧!”骑马走在最前面的许忻回应道,“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的!”
……
一众人走走停停,耗费半月有余,总算到了咸阳城。
赵姜是在赵国旧都邯郸长大的。那时,赵国还未走到最后的末途,代地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城池,邯郸还是赵国延续百年的都城,嬴政也还只是邯郸的一个人人喊打的秦国质子。邯郸是所有赵国人夜晚的美梦,是金玉勾缀出的财富之城,是武将良臣的理想之所,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都,更是赵国数代君主心血的结晶。
如今的邯郸虽然已经有些破落了,但其庞大却仍旧让人感到肃然起敬,所行之处都是沉甸甸的历史。赵姜以前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城池应当莫过于邯郸了。
——而今天她掀开马车的帘幕,亲眼目睹了咸阳城后,才不得不惊叹于这统一了天下的国都是多么宏伟壮阔。
咸阳城!
咸阳似乎没有边际,昨天晚上,许忻便说已抵达咸阳,因天色已晚,便拿着众人的照身到客栈办了入住。歇息了一晚后,今早便向着皇帝陛下安排的幸舍行动。自卯时出发,如今已经午时,离目的地仍旧颇有一些距离。
沿途赵姜和许莫负可算是开了眼。
不像许莫负上一世入城时的兵荒马乱,如今的咸阳城黔首摩肩接踵,街上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这里的房屋似乎为了适应身高,都建得更加高大些,用的材料也都比六国民众要新上许多。
而刚刚统一天下的民众有着东方六国所不能有的精气神,就连吆喝都格外卖力。
“这里就是坊市了,咸阳城做交易的黔首都得到这里来。”许忻见母亲和妹妹探头探脑的样子,解释道,“母亲,您想下来逛逛吗?”
再看当街卖的物件,都明码标价得清楚明白。许莫负在安陆县熟悉了一年的基层执法,知道这也是秦律的要求。卖的东西,除了食盐和武器,几乎应有尽有。
赵姜见到几匹布格外漂亮,可见到价格高得很,又很有一些犹豫。家中虽然收了皇帝的百镒金,但许望一直坚持着要留到女儿成年,让女儿自己决定如何处置,故而家里还是照旧过得有些拮据。
许忻一见母亲的眼神一直留在布上,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老板,麻烦把这些布都包上。”然后他从荷包中掏钱付了些半两,将布匹从马车的窗外递给了母亲。
“娘,儿子如今在咸阳也过上了好日子,您可别再学我爹那样过得紧巴巴的了,想要什么,您就跟我说,儿子都给您买。”
许莫负这时恰好和许忻对上了眼神,许忻却主动地错开了,像是看不见似的。司马娥给许忻能花在娘家的钱定了数额,母亲想要什么自然是应该给的,但妹妹左右也极阔绰,不必多花,不然万一超额,自己的零花钱就要打水漂了。
许莫负不知道各种原由,不禁在心里开始嘀咕,果然上辈子疼自己是嫂子不是许忻这小子。算了算了,自己这辈子不比上辈子,打小离家,哥哥对自己生疏也是应该的。
买完东西,车队又开始动了起来。繁华的咸阳城叫人眼花缭乱,许莫负一行人在其他城池时往往是他人注目的焦点,可到了咸阳城,就显得平平无奇了。路上时不时遇到些达官显贵的车队,倒衬得许莫负他们土里土气的。
正当许忻想赶紧抵达六国宫外的幸舍,要求队伍里的车夫提升些速度时,一队极其阔气的车马却横停在了许家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