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亲自见你去拿啊,你的业务水平到底行不行,不会是还不了解先跑去天上找找吧?
许莫负故意激着骊山灵说。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格,但不能质疑我的工作能力!】骊山灵果然被激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一个成熟的律法有多长吗?我可没空跟你多费口舌。】
——那你可以概括一下吗?
【这个可以。皇帝说要自实田,就是要让每个黔首都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不用再像井田制一样,大家一起集中耕地,每个人出力不同,最后分到的粮也不多。】
——听起来还可以,就是不知道实践起来怎么样。
许莫负虽然是这么评价的,但是她不是没见识过乱世商人能有多疯狂。单就简简单单的粮这一事,一旦遇到灾难,就能被投机倒把的人炒上天价,穷人的毕生积蓄,只能换来三天口粮。
惠帝和文帝时候的旱灾她亲眼见识过。她自己和丈夫加起来有两份侯的粮食收入,倒并不觉得旱灾有何掣肘,无非少了一些粮而已,连水的少都觉察不出来。直到自己那天晚上为了找到更好的观星位置,路过了夜里向南逃难的灾民队伍,亲眼瞧见人能瘦到干瘪的皮如何紧贴着骨头,许莫负很久都没有再进行占卜的兴致,而是开始开仓放粮,接济灾民。
骊山灵到底是风调雨顺、事事顺心的日子过惯了,不让他自己想到这点,以后难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许莫负叹了口气,有种自己又回到了八十来岁,要为晚辈未来打算的感觉了。
张良和班夫人就田地的问题聊得十分欢畅。看来张良这会儿也是个不怎么下地的,就着餐桌上的菜蔬都能兴致勃勃地辨认许久。
许莫负寻摸了个时机,开口说:“班夫人,这田地的事儿,您懂得可真多。不知道明天您愿不愿意带我们去您家的田里看看,对着具体的物什讲解,一定更明白清楚。”
班夫人见两个后生愿意学田地里的事,眼睛弯成了新月:“这好说,我们家的地也是井田,平常别人家两三个人忙活的事儿都得我一个人管,可累死我了。你们要愿意来,我肯定倾囊相授。”
“这怎么使得,县令交代我了,两个后生是来接触基层执法的,怎么能跑去做这种脏活累活。”班喜忙不迭地说。
“两个孩子自己愿意来,你来插嘴做什么?再说了,田地之事是大破天的事,不比你监狱里那点屁事重要?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班夫人眉梢一吊,班喜便老老实实地扒起了饭:“家里的事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许莫负笑了起来:“班夫人,您可是庚子日出生的?”
“正是如此。”班夫人看起来十分惊喜。
“您这一生必然身体康健,运势朗然,只是日坐伤官啊,好骂夫!”许莫负这一身易学本事,终于到了能用的时候了。在家里遇到的都是认识的人,后来来往的又是骊山灵和黄石娘娘这般超凡脱俗之灵,能够重新给人指点迷津,她的批命瘾顿时出来了。
班喜拼命点头:“是啊是啊,我这夫人哪哪儿都好,对我也好,就是爱说我。”
“想要你夫人不骂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不是紧要处,她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就好了,不管答不答应,态度一定要好。”许莫负又劝班夫人说,“班夫人您也是,也要多看看您丈夫的好处,多夸一夸就更好了。”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必多生口舌是非,影响你们的感情事小,要是影响到各自的事业可就麻烦了,免不得要破财消灾。”许莫负摇了摇头。
一听要影响事业,又会破财,班喜和班夫人倒终于统一起了战线:“做起来难又怎么样,主要还是关心我们俩的感情好不好!”
班喜见许莫负会这些,忍不住要去拿《日书》找她讨教起来。
这一日的晚饭便就在对玄学的交流中结束了。
……
翌日晨。
鸡鸣刚刚响起时,班夫人便已经整顿好自己的全副装备,分别来叫张良和许莫负起床。难怪二人早上从未见过班夫人,原来她起的比班喜还早。
“我们得快一些,田离我们家还有一些距离呢,得早点赶过去,不然正午日头太大,晒死人了。”班夫人昨天睡得也不早,但此刻精神奕奕的。一身衣服十分干练。
许莫负打着哈欠问:“不吃早饭吗?”
班夫人说:“哪有早上就吃饭的。我带了干粮,等中午在地里休息的时候,就能吃。”
楚地多山,许莫负睡眼惺忪地跟在班夫人身后走着,不多时就上了一条峭壁上的小路,布满藤条,行走时格外要小心谨慎。春夏之交蚊虫很多,扰得许莫负耳根不得清净。尤其是这条道,还时不时会走过耕牛,牛粪上甚至能看到新鲜的蛆在其中蠕动。许莫负看了胃部翻涌不止,偷偷看张良,他却是表情不变。
怪不得这人能在鸿门宴上这么镇定自若呢,也是了不得。
天才蒙蒙亮,许莫负走在路上无聊,又懒得说话,便摸着玉佩找人聊天。
——骊山灵,你在不在?
没有回应。看来骊山灵睡得死死的。
许莫负手上起了对玉玦的动作,坤宫游魂卦,水地比。
——阿离,老师那边怎么说?
黟山学宫的仆从要回家做农活,许莫负离开黟山前就让阿离和阿合在学宫里帮忙了。不止骊山灵一个有新发现,许莫负便在学宫时尝试了诸多卦象,找到了能远程与自己手下人交流的办法,之前自己遇到仙山的传言,就是让那个担任船长的陶俑传出去的。当然,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不是许莫负的人在宣扬这件事。
阿离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君侯,老师说,你猜得不错呢!】
——行。那你记得好好伺候她老人家,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