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嘲讽的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锦盒,以掌中内力,直接将盒子射入书房内。
那书房中的身影倏然一动,抬手接住锦盒,迅速打开书房大门。
燕珩却已经消失在高大的院墙之上了。
苏梦池嘴角紧抿,高大身形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握住那枚锦盒。
孟之微听到院中动静,迅速持剑走进院里,警惕的看向院墙。
“大人,是谁?”
苏梦池神情冷峻,那张冷酷无情的俊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鸷沉猛。
他视线沉沉的落在锦盒上,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将锦盒打开,看见里头放着一只带血的断指,瞳孔骤然一缩。
孟之微自然也看到了那根属于霜晨月的断指,眉心紧蹙,“大人,要不要属下现在追上去。”
苏梦池沉寂许久,突然莫名笑了一声,“不必了,回头让其他人也撤回来。”
孟之微听话的止住脚步,眸中却带着一丝疑惑,“那贼人如此挑衅大人,大人为何不继续追查霜姑娘的下落?”
苏梦池淡然道,“找不到的人,又何必浪费时间。”
孟之微道,“只是劫走霜姑娘的人野心极大。”
他没忘记,前几日,突然有人送来一封染血的书信,苏大人看过后,神情一变。
他跟随苏大人已有六年之久,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喜怒难辨的男人脸上看见可以称之为慌乱的神情。
当时他十分不解,究竟是谁能让一向安如泰山的人有这心绪一乱。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劫走霜晨月的人要大人完成几件事,才肯放了霜姑娘。
这首要一事,便是要大人救出以戴罪之身被幽禁的徐抱阳。
徐抱阳被关押数年,连他也不知他的去向,那人要大人救出徐国舅,这不是为难大人吗?
苏梦池淡道,“罢了,他既有所图,晨月便不会有性命危险。”
孟之微嘴角微抽,苏大人心思深不可测,的确令人难以捉摸。
难不成,断指之痛便不是痛了?
自从长公主离开东京后,霜晨月在苏府这么多年,几乎都是被娇养着,哪里受过这般磨难,苏大人真是半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呐,这还是那个将霜晨月宠上天为搏美人一笑不惜散尽千金的苏大人么?
不过,他只是苏大人手下一个小小神官,对霜晨月的事,自然不敢多嘴。
苏梦池慵懒的敛了敛绣着金丝暗纹的锦绣衣袍,随手将锦盒中的手指放在书案上细细欣赏品鉴。
只是越看,男人那张丰神俊朗的脸越冷,那双修长冰冷的眸子亦越发锋锐。
好似眼底藏着一场腥风血雨一般,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孟之微收敛心神,站在一旁,实在看不懂他那深邃双眸中的寒意,只是稍微提了一句,“那徐抱阳之事……大人意欲何为?”
苏梦池嗤笑一声,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案前的交椅上,目光冷沉的盯着那枚断指,突然喃喃自语一般低声道,“是她,要我救徐抱阳。”
孟之微耳尖,“她?”
苏梦池勾起唇角,唇边却无半点儿笑意,“除了她,还有谁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对本官?”
孟之微闭了闭嘴,此时才恍然大悟,苏大人口中说的她,乃大炎嫡长公子燕殊。
当年那个只凭一杆长枪,就敢直闯敌军军营取下敌军叛将首级的长公主,最是胆大包天。
听说,长公主也曾真心实意喜欢过苏大人,打人群里一眼瞧中了苏大人的美色,便开始穷追猛打。
她那样明艳无双的女子,喜欢一个人,最是热烈勇敢。
当街便将苏大人抢回公主府,三天三夜,苏大人都没能从长公主的凤床上下来。
后来,长公主见苏大人郎心如铁,千年铁树怎么都不肯开花,便转而喜欢上另外一个名唤容与舟的美男子,不久后还与他有了一个孩子。
有人说,苏大人听闻长公主身怀有孕,勃然大怒。
又有人说,苏大人高兴得连醉三日,恨不能长公主早早滚出去东京。
只可惜,长公主情路坎坷,最终也未能与那位美男子修成正果。
到如今,坊间还津津乐道的流传着长公主骄奢淫逸的传闻,以及苏大人与长公主那些不为人知的风月往事。
不过,世人皆知,苏大人不但不爱长公主,还恨极了她的强取豪夺。
故而才想办法利用职务之便,将长公主送到北戎和亲。
只是,这其中的恩怨情仇究竟如何,大概也只有他们当事人才清楚明白了。
“大人,长公主身在北戎……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孟之微侧了侧身子,低着眸子,轻声道,“这些年大人厌恶长公主,并未着人打探长公主在北戎的信息。只是,如今长公主却派人在东京城中明目张胆掳走霜姑娘,由此可见,徐氏一族大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当年那些不肯降服的宣义军旧部,只怕私底下已与长公主联系上了。”
苏梦池垂眸,掩住眼底沉黑复杂的情绪,“她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孟之微试探道,“那,要不要属下派人去北戎探一探长公主的消息。”
苏梦池自嘲一笑,似是想到什么,眸中冷意更甚,仿佛压抑着莫大的怒火和疯狂。
他缓缓抬起阴冷的眸子,摩挲着拇指与食指,眼尾蕴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看不出喜怒,却叫人心中发毛。
孟之微后背缓缓攀上一阵不寒而栗的凉意,脖子僵硬的梗着。
上头的人不说话,他也不敢乱动。
良久,苏梦池终于开口,“好啊。”
这句说不上什么语气的“好啊”让孟之微心头一颤,“那……属下便开始着人去办了。”
苏梦池清俊无双的脸上的没什么表情,语气仍旧淡漠,“嗯。”
孟之微走到一半,又转过身硬着头皮问,“那贼人的踪迹,还需要再继续查么?”
苏梦池唇边含了个莫名的笑,“不用了,下去吧。”
走出书房门口,孟之微才惊觉掌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沉着脸走远了几步,又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明明权倾天下,冷漠无情,此刻被夜色笼罩的他,却有几分无端的苍凉寂寞。
他不禁心生疑惑,苏大人……对长公主,当真无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