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鱼沉吟一声,“还是我亲去吧,待下午,我做些糕点,亲自去一趟。”
主仆二人进了屋子,月落拿来干帕子替自家姑娘擦了擦淋湿的发尾,“好似在徐家小院这段日子里,姑娘身子骨强健了许多。”
傅嘉鱼脸上带笑,“是啊,不必穷思竭虑,少了郁结于心,吃得多了,身体自然也便好了。”
月落认真替她整理头发。
自家姑娘乌发柔顺,四散如藻,长得及腰,一大把乌压压的发尾,丝绸一般柔滑,看得人十分羡慕。
往年李晚烟是最嫉妒姑娘的。
有一年夏日里,姑娘在午睡,李晚烟不知突然发什么疯,持了把剪子,剪断了姑娘的头发,吓得姑娘哭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世子归来,姑娘拿着被剪断的头发去求世子安慰,没想到,世子只是冷漠烦躁的皱了皱眉,让姑娘不用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月落心尖泛疼,瞧了一眼坐在书案前凝神看书的小姑娘,有句话含在嘴里半天了,也不知该不该说。
傅嘉鱼顿了顿,侧过头,对月落道,“月落姐姐,你使人去国公府打听打听二房的消息,顺便也打探一下李晚宁在长信侯府怎么样了,不知侯夫人如何惩罚她,她再怎么说也是世子夫人,将来要做长信侯府的主母,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儿,没有交代说不过去。”
月落勾唇,笑道,“这件事奴婢省得,总不至于叫李晚宁昨日在崔府丢了那么大脸,却没了后续。”
傅嘉鱼垂眸,低声咕哝了几句,“其实我也不是想看她有多丢脸,我只是在想,她究竟在做什么,与二房的珍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她明明与珍姐姐关系也不好,总是叫珍姐姐去侯府探望,却是何故。”
月落没听清,弯下身子,靠近些,“姑娘,你在说什么?”
傅嘉鱼揪着娟秀的细眉,将手里的书卷合上,笑道,“没说什么,月落姐姐若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月落点头应下,出门吩咐了吴青柏安排在附近伺候的人,想了想,又亲自去了一趟宋神医家中。
傅嘉鱼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书案前,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那张白纸。
她虽什么也没写在纸上,眼前却出现了无数纷杂的记忆和画面。
这一年,现下看起来太平无事,其实,暗藏凶机。
夏末,晏河决堤,连淹下游数十城,几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到处疫病丛生。
刚入秋,休养生息已久的北戎兵强马壮,开始骚扰大炎边境,大炎内忧外患,两国战争一触而发,最可怜的便是和亲的长公主燕殊,在北戎王室被折磨了很多年,临到两国开战,还被拉上战场凌迟示众。
再加之,大炎境内各方势力异兵突起,流民起义,山贼占领城池,各地称王,还有朝廷重臣通敌卖国。
废太子在其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利用多方势力,围剿东京城,与安王明争暗斗。
她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政治权谋,只知道,一旦晏河溃决,大战一起,到处就会缺粮食缺药材。
所以,买粮囤药养马,是她现在的重中之重。
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必须要抢夺先机。
再往后,天子身子日渐不济,越发沉迷炼丹修仙,想要得到长生不老的神药。
高坐在神宫里的苏梦池修建归一楼,便是承诺了天子,利用此仙楼,达到望仙归一,承受天命的目的。
归一楼的修建由数十位得道高人一同绘制图纸,暗合五行八卦之术,又从大炎各地送来镇邪宝物,置于楼中,修建成功后,可与天上的神仙相通。
因而这座楼耗资巨大,宋氏为了工部的卫国公主动揽下大半出资。
先前她还在府内,便已经替宋氏出了五十万两雪花白银。
现在还剩下一百万两,她不可能再当这个冤大头。
傅嘉鱼若有所思,淡然提笔,浓墨落纸,在上面依次写下,“钱”“粮”“兵”三个大字。
落笔完成,窗外凉风微拂。
雨水滴答,顺着屋檐落下。
她搁下笔,望着纸上三个大字,默然不语。
……
春风巷,李宅。
李祐醉了一夜,到下午才悠悠醒转。
耳旁是女子压抑的咳嗽声,鼻端是惯常那股子淡淡的药味儿。
窗外落了雨,树影婆娑,芭蕉声响,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窗格间渗进来。
他昏昏沉沉睁开眼,拖着疲惫的身子靠在青缎靠背引枕上,捏了捏眉心,转头看见江氏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睡在大床内侧,伶仃单薄的身影十分可怜。
他习惯性伸出大手,想将她搂进怀里。
却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浮起傅嘉鱼昨日倔强发红的眼眶,又生生僵住了动作。
江畔月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响动,颤了颤睫毛,掀开眼帘,坐起身来。
她身上穿得少,只有一件性感的白色中衣,衣带不知被谁解了一半,松松垮垮,随着她的动作,露出大片青红斑驳的肌肤。
她脸色憔悴,嘴唇泛白,脸颊上两片诱人的红晕,美眸里氤氲着无边春水。
这副被人蹂躏后的模样,看起来,昨夜有些凶残。
李祐脸色冷峻,精致眉眼在昏暗的床帏间显得越发冷酷逼人。
“昨夜……”
“世子昨夜喝醉了,现在感觉如何。”
女子声音温柔,懂事。
李祐皱了皱眉,头疼得厉害。
他好像是喝了很多,后来摇摇晃晃被朱方带到了春风巷,进了院子,看见病弱西子一般的江畔月,一瞬间眸深如雾,竟将她看作了傅嘉鱼。
他心痛如绞,盯着那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身影的小姑娘,到底没忍住,心头炙热难耐,直接将她抱进怀里进了屋。
半夜将她折磨了半宿,心里那抹不甘才松快了些。
如今回忆起昨夜的疯狂,他一脸无奈,“阿月,昨夜的事,对不住。”
江畔月身子还疼,想起他昨夜抱着她,一次又一次,却一声一声叫她昭昭,心脏便难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