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鱼不解,“散心?”
张娘子抿唇笑道,“是啊,你别看甜水巷穷,其实走对了捷径,离你父亲家的承恩侯府还挺近的,那条街上最近开了个铺子,里面卖的都是些时兴的脂粉香膏,还有特别好看的成衣,京中不少权贵家中的姑娘都在那店里买衣服,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傅嘉鱼有些局促,她这两日在东京城闹得惊天动地。
卫国公府的风波还未过去,又加上承恩侯府那一遭。
若此时出去显露人前,不知外人都会怎么看她。
“傅姑娘是不是害怕了?”张娘子意识到什么,心疼起这姑娘来,柔声道,“若不想去便罢了,那我们就在甜水巷附近逛逛如何?”
傅嘉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明亮的眸子,“张娘子,我去。”
张娘子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那我去让莫雨准备马车?”
傅嘉鱼点了点头,“嗯。”
她虽不知张娘子为何要来约她去承恩侯府附近闲逛。
但她知道,自己再懦弱,也不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走上这条路后,她就该大起胆子,淡定从容的出现在人前,让李祐知道,没有他,她照样过得很好。
两人商量完,疏星便替自家姑娘重新换了身浅素的衣服,又用心梳了个漂亮的发髻。
傅嘉鱼还是没戴那些华丽的首饰,阻止了疏星替她装点过甚的小手。
“好了,就这样就很不错。”
“可是,姑娘年纪小小的,这样会不会太素了。”
疏星其实想说,若到了怀宁街,碰上什么承恩侯府卫国公府的熟人,可不能让自家姑娘被比下去。
傅嘉鱼不在意的笑笑,从铜镜前起了身,“你家姑娘天生丽质,谁能比得过?”
难得从主子嘴里听到这般“狂妄”之语,疏星高兴得双眼都亮了起来,“姑娘以前老是自卑自怜,如今总算说了句天大的实话!”
莫说承恩侯府的嫡姑娘,便是卫国公府的嫡姑娘又如何?
根本没有一个能在容貌上比得过她家主子。
傅嘉鱼素面朝天的出了房门。
张娘子瞥见那正屋里皆是女子闺房之物,半点儿没有她家殿下的生活痕迹,心头顿了顿,又叹气,看殿下的意思,应该只是将傅姑娘当做妹妹护着,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一想到殿下与江家姑娘曾经还有一道御赐的婚约,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索性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江姑娘又不知所踪。
她闲操这些心做什么。
傅嘉鱼很喜欢张娘子的性子,张扬热烈却真实。
她主动拉了张娘子的手,“我与徐公子的婚事多亏了张娘子,那日娘子亦替我和徐公子出了头,昭昭实在心怀感激,今日不管娘子看上什么,都让我来买怎么样?”
张娘子也不是那不敞亮的人,知道小姑娘这是知恩图报,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笑道,“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看见什么喜欢的便买什么。”
傅嘉鱼松了口气,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莫雨今日瞧着心情不太好,低眉搭眼的依旧做她的车夫,但马车却已经被吴青柏换了一辆新的。
宽敞,大气,奢华。
车厢里设有软塌矮几等物,更铺着厚厚的天鹅绒毛毯,上头置有熏香炭盆,还有书架,漆盘上放着的都是女子爱吃的零嘴儿果脯,莫说乘坐,便是在里面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也使得。
疏星更是贴心,早就准备好了汤婆子,往张娘子和傅嘉鱼手里一人塞了一个。
傅嘉鱼习以为常,搂着上千金打造的汤婆子,坐上了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打造的这座马车。
张娘子看得咋舌。
富贵人家她见得多了,如傅嘉鱼这般奢侈而不自知的,却是少数。
可惜了,身边放着这么大一根金大腿,殿下却不想抱,真是血亏啊。
想想远在北边还在种田耕织辛苦赚钱的徐家旧部,张娘子忍不住一阵肉疼,这些钱若是用来造反,啊呸,用来报仇雪恨,该有多好!
一路上,两人说着话,果不然,走捷径要轻快许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怀宁街。
傅嘉鱼一下马车,打眼便看见承恩侯府右侧光秃秃一片。
院墙被拆了,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黑压压的人群在外面围观,几个承恩侯府的下人守在侧门,不停地驱赶围观百姓。
偏偏吴伯伯却声势浩大,找了十几个书生,一人安排了一个黄花梨木大书桌,桌面上每人手边放置白银一百,当街整整齐齐排成两排,直接就在承恩侯府门前奋笔疾书。
承恩侯府所欠谢家物件,一件件,一个个,书生们写得有条有理,写得大气磅礴,写得精神激动,写得满脸通红。
他们写得越多,桌上的银子就越多。
写完一张,立刻便有人来将白纸黑字张贴在侯府大门院墙上。
不过一个上午,承恩侯府外面的墙上已经被贴得密密麻麻。
但凡围观之人,没有不骂承恩侯府无耻的。
有谢家铺子的仆人挑了十几箩筐的铜钱,就坐在承恩侯府大门口狂撒。
“领钱了!领钱了!”
“欠债之人,不管是官是民,都该被骂!”
“只要各位父老兄弟肯替我家主子出头骂贼,我谢家绝不会亏待大家!”
“承恩侯府厚颜无耻!欠钱不还!算什么好汉!”
“还钱!还钱!还钱!”
谢家钱给得越多,民情越发激愤!
大家有志一同的喊起口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承恩侯府,滚出个屁!”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好似承恩侯府欠的,并不是傅嘉鱼的钱,倒像是他们自己的。
这等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再这么下去,承恩侯府坚持不了几日就该妥协了。
傅嘉鱼站在不远处,想起傅老夫人折辱她的那些场景,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淡笑。
疏星狠狠啐了一口,痛快至极,“打小老夫人就不喜欢姑娘,从来没将姑娘当孙女儿看过,可花起姑娘的钱来,真是半点儿也不手软,能有今日下场,真是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