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卢氏与宋氏不同,是个嫉恶如仇,善恶分明的性子。
她端起瓷杯,缓缓呷了一口热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淡定道,“再晾她两个时辰。”
秦嬷嬷也不敢多说,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传达命令。
傅嘉鱼乖巧的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淡淡起伏的情绪,一脸安静的坐在祖母身旁。
她知道,这一次,总算有希望将娘亲财产拿回来了。
……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任凭宋氏再大的怒气,消磨这么长时间,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往徐家小院儿里一跪,本来还想好好演一场,让附近的百姓们瞧瞧老婆子是怎么折磨她这个做儿媳的。
没想到,秦嬷嬷一出来,便直接让人将小院大门一关,左右使了个脸色,叫人拿了两个厚垫子来,放在她和宁姐儿膝下。
看样子,老婆子根本不打算让她起来。
她咬着牙,受了这口气,直接往那垫子上一跪。
没想到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当家主母,哪里受过这种苦,一开始还能叫唤几句,到最后,腰酸腿软,膝盖发麻,连哼唧都哼不出来了,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时辰到了,起身吧。”
宋氏跪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般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
她笑了笑,脸色很是苍白,讨好的问,“秦嬷嬷,母亲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秦嬷嬷似笑非笑的牵开嘴角,“夫人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了鱼姐儿该怎么说才是。”
宋氏一愣,心知老东西果然是在为傅嘉鱼出头,登时在心里将傅嘉鱼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半点儿情绪也不敢有。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腿肚子发软的走进内堂,一抬眼,看见卢氏与傅嘉鱼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处不知聊些什么,心里头越发赌气。
傅嘉鱼眼角余光瞥见宋氏颤颤巍巍的模样,转过头来,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轻声提醒,“祖母,夫人来了。”
卢氏听到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眸光,端坐于交椅上,不怒而威的看向宋氏。
宋氏忙不迭走上去,忍住膝盖处连绵的刺疼,屈了屈身子,扬起一个温柔得体的笑脸,同李晚宁一道行礼,“儿媳请母亲安。母亲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好叫我与宁姐儿来城外接才是。”
卢氏淡淡的睨她一眼,也没叫她起身,“不敢劳烦大驾。”
宋氏喉头一紧,面上笑意尴尬,“母亲这话何意?儿媳怎么听不明白?”
卢氏嘴角含着一个讽刺的笑,轻轻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案几上,清脆一声响,让宋氏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昭昭离家出走这么久,你这个做母亲的,今日才肯来接。而我这个老不死的,在府上早就碍了你的眼,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跑过来装模作样呢?”
宋氏叫屈道,“冤枉啊,母亲!昭昭原是自己嫁了人,才出府的,并非离家出走!昭昭,你快跟你祖母解释解释!”
傅嘉鱼定定的看着宋氏演戏,只觉得她的戏是真好,若祖母但凡是个糊涂的,只怕都会因宋氏之言,将她当做一个不知廉耻与外男勾搭的下贱之人,只可惜,宋氏算错了。
她轻笑一声,“祖母,我确实不是离家出走。”
宋氏忙讨好的笑说,“母亲你听,连昭昭自己都这么说,儿媳也想接昭昭回家,可昭昭根本不想回来,儿媳也是想尽了办法的——”
傅嘉鱼很快便话锋一转,“祖母,昭昭并非离家出走,而是与卫国公府退了婚,断了关系,所以才离开国公府,所以,昭昭的那把钥匙,今日定要讨回。”
“钥匙?”这话将宋氏弄懵了,“什么钥匙?”
傅嘉鱼嘲笑道,“夫人何必装傻?”
宋氏皱了皱眉,她是让晚姐儿复刻了一把谢迎的秘钥,但傅嘉鱼自小挂在脖子上的那把钥匙,她还没愚蠢到明目张胆去抢去偷。
“你娘亲留给你的钥匙,不是被你自己带走了吗?何时在我这儿?昭昭,你莫不是空口白牙在母亲面前污蔑我!”
傅嘉鱼歪了歪脑袋,灿笑道,“夫人难道忘了,我离开国公府那日,什么也没从府上带出来?”
“你信口胡诌!”宋氏急道,“母亲明鉴,儿媳从来没想过要占她一个小辈的东西,她那些箱子什么的,都是自己留下的!说是要还我们国公府十一年养育之恩,她走后,那些东西儿媳一个也没有动!母亲若不信,现在便回去让秦嬷嬷亲自清点账册!”
宋氏说得信誓旦旦,李晚宁却心虚的低着头,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
傅嘉鱼呵笑,“可大姐姐头上戴的那只发簪,却是我那日专门收起来放在红木箱子里的,夫人嘴里,如今还有一句实话吗?”
李晚宁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又尴尬的浅笑,“昭昭,你忘了?这簪子是你自己送给我的。”
傅嘉鱼语气几分淡漠,几分冷静,“我根本没有送。”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李晚宁十分难堪,她痛心道,“昭昭,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想当年,你口口声声叫我作大姐姐,心里眼里都爱我敬我——”
“那是我瞎了眼。”傅嘉鱼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不是我变成什么模样,而是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占人财产不说,还倒打一耙,若非祖母决断清明,只怕都要被你们母女糊弄了去!”
她不再与宋氏李晚宁两个废话,干脆直接起身,站在卢氏面前,郑重其事的红了红眼,“祖母,昭昭与卫国公府前缘已断,还望今日祖母做主,让宋氏今日归还我娘亲遗物!”
“祖母,我们真的没有!”李晚宁急切道,“您莫要听她一面之词!”
“是啊!”宋氏也冷道,“我们真的没有拿她的钥匙,她自己带走的东西,却反过来诬陷我,这样的孩子,满口谎言,母亲难道偏信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