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八千感到多么的震惊,事实已然如此,第二日天亮之后,三个商队要进路城,谢斩关和王聿祯就把人员拆分成了三组,分别跟着这三个车队出发。
为了防止途中因为说话被认出来是中启人,于是让常随和常往兄弟两个扮演宿醉后神志不清,由八千带着他们成为一组;三千带着银红和天青两个姑娘,姑娘害羞,不愿意和生人说话,也说得过去吧;谢斩关带着王聿祯和谢者华,一个哑巴媳妇生了个哑巴儿子,这很合理呀。
行至途中,遇到巡查的士兵查车,没一辆车都不放过,甚至要查已经打包好了的行李和货物。
在北川这地界,行脚商卑微的很,真正把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份的明明白白,商人们没办法,由着兵痞子们扒开他们的货物。
最过分的是检查银红所在商队的那个兵,查板车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板车上的银红。
银红不能算美人,可她有一股自小就被迫着长出来的妩媚,就这么被那三十多岁的兵看中了。
银红在板车上的时候他就用油腻腻的眼神盯着银红,银红刚下来,他就凑过去拉拉扯扯,说是要验身。
商队的人过去求情,被骂兵打了一耳光,还问他们是不是要抗命。
商队的人看了一眼银红,意思是让银红自求多福吧,他们无能为力了。
天青和银红紧紧依偎在一起,天青无声地看着银红,问她怎么办,银红目光端稳,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那兵骂骂咧咧又来拉银红的手,银红连退好几步躲开,他又追了过来,银红的手指在袖子里掐偷偷掐了个诀,有微光在指尖汇聚,正要推向那个兵,就被旁边的另一个兵拦住了。
旁边的兵说:“你有点正事没?你看她那张脸,比你儿子大不了多少,你也能下得去手?失踪的豪门公子还没找到呢,你还忙活这种下流事,万一被告发了,说你玩忽职守,扣钱都是轻的。”
两个兵又骂了一阵,忙着搜东西去了。
天青轻声问银红没事吧,银红摇了摇头。
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三个商队最终有惊无险地在路城汇集。
谢斩关给三个商队交了不少路费,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大家分道扬镳。
因为没有路引,所以谢斩关等人不能在路城投宿正规的客栈,只能去城郊找愿意收留他们的民房,价钱高,且条件简陋,好几个人只能挤在一间小南房里过夜。
休整一夜后,早晨吃早饭的时候,这户百姓家的女主人端着粥碗一边骂自家的孩子居然把柴房的房顶跳塌了,一边和谢斩关说着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除了七大姑八大婆的事,还有一件属于诡异事件,据说城里有个军爷睡了一觉居然被自己的衣服给吃了。
谢斩关也在喝粥,问了一句:“什么叫被衣服吃了?”
民妇神神秘秘地说:“村里有人说,早晨起床的时候,其他军爷本来都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后来看到他不动,去推他的时候才看到他的衣服像是撒了芝麻一样的饼,一点一点的都是血星子,人已经死了。再后来,有仵作去验尸,发现衣服上的线像是虫子一样,一条一条都钻进了他的肉里,钻得还很深,心肝脾肺都给钻烂了。”
八千悄声翻译后,看向银红,银红只是微微点了个头,接着喝自己的那碗稠粥。
路城进来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去往姜家所在的未央坊。
那整个坊都是姜家的私产,几个陌生人想进别人家后院,实在是难度有点大。
三千和八千曾经借着去购物的机会在长央坊墙外走过一圈,发现一共七道门,每道门都有很多守门的士兵,他们跟踪了给长央坊送水果蔬菜的小贩,发现他们都是世代为长央坊做工的人家,身上都带着腰牌,和守门的士兵大多沾亲带故,要想混进坊里是不可能了。
不过八千和三千没有气馁,想到夫人用一顿烧烤搞定进路城的通行问题,他们两个探查清楚路城内的大致情况后就回到了民宅。
他们把外面的情况告诉王聿祯,说完之后就眼巴巴看着夫人,总觉得就算眨眼的工夫太久都会误过夫人想起奇招的那个瞬间。
谁知道他们都说完了,王聿祯也没有多大反应,而是转过头问银红,她和国师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银红说:“从坞城出来的前的那个晚上国师过来一趟,然后匆匆就走了。他问过我咱们打算怎么进路城,听完以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王聿祯又问天青:“咱们身上现在还有多少散碎银子?”
天青道:“大约一千两吧。咱们从黑山城出来的时候兑换了两麻袋,现在基本上空了一个麻袋了。”
三千大呼小叫起来:“花了这么多!花出去的银子用麻袋算吗?”
天青哼了一声:“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吃穿住用啥不用钱?这才花了不到一千两,你还打算一两银子走天下吗?”
三千懊恼:“那可是一千两,一千两呀!咱们将军一年的收入才六千两!”
天青骄傲地哼了一声:“咱们夫人的收入一个月就能赚三四千两呢!”
三千:“……”
他是不是冒昧了?
八千拍了拍三千的肩膀,不言不语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千又转身看向谢斩关:“将军,咱们家真的……这么有钱?”
天青:“那些田、铺子,还有糖场啥的,可都是夫人的嫁妆。”
三千冲将军抱了抱拳,撤了。
赘婿,真的是赘婿。
谢斩关从头至尾没插话,手里拿个小钳子正在剥松子壳。
北川的松子又大又香,街上好多卖松子的。
一开始谢斩关是用魔力直接震开松子壳,后来王聿祯说这样开了的松子有股血腥味,谢斩关二话不说跑出去买了一把专门开松子的钳子回来。
夫妻二人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院子里的山楂树下,一个人开,一个人吃。
王聿祯吃得心安理得,吃两颗瞟一眼用钳子咔吃咔吃夹松子的谢斩关,她抬头从山楂树树叶之间的缝隙看出去,明亮的太阳光稀稀拉拉地投射下来。
这哪像是为儿子求生路的日子,更像是悠悠岁月中很寻常的一个休沐日。
回忆往昔,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母亲就喜欢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摆这样一张桌子品茶,她和妹妹都还年幼,她胆子大,总是喜欢在树上找到虫子去吓唬妹妹。
最惬意的莫过父亲的休沐日,父亲会穿着常服和她们一起坐在树下,看着她和妹妹笑闹,还会用他优雅的动作演示茶道,教会她和妹妹怎样去品鉴茶的好坏。
王聿祯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父亲当年动作优雅,茶香清幽;再看这个男人,一双熊掌握着粗铁做的钳子,粗鲁的用力,咔嚓一声,松子壳崩碎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两块卡在了他齐整的胡子里。
一个脱俗,一个世俗。
王聿祯轻叹了一口气,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谢斩关瞬间抬头:“怎么了,不好吃吗?”
王聿祯撅嘴,问:“你是长了一双狗耳朵吗?什么都能听到。”
谢斩关笑道:“狗熊狗熊嘛。”
王聿祯瞪了谢斩关一眼,一言不发,松子也不吃了,只静静地看着天。
谢斩关不淡定了,追问究竟怎么了。
王聿祯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踏实。”
她又补了一句:“太你娘的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