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在门外等了好久,久到房外的青砖墙上几乎写满了“王聿祯”。
等王聿祯从顾院判房子里出来,一转头,还没看到谢斩关,就看到了每砖一个“王聿祯”。
她转头去看谢斩关,谢斩关憨兮兮地挠着头发笑:“我让人来刮,刮。保证全都刮没了。”
王聿祯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谢斩关的大帐方向走。
谢斩关追在他身后,问了好几句她的身体究竟怎么样,王聿祯都没有回答,而是说:“顾院判说,他希望我们能够保存他的尸身,直到他的师父从上界返回。”
谢斩关愣了一下,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是在问你的身体,顾院判的事咱们稍后再谈。”
王聿祯又说:“咱们这个世界最高可允许筑基停留,达到金丹修为就会被世界规则排斥。”
谢斩关:“我是在问……”
“可并不是没有漏洞可钻,有一种‘皿’,可以保存金丹以上修为的人的灵魂碎片,也就是可以把修为压低一个甚至几个层次。我认为王清规就是用宝皿把灵魂分裂开了。”
谢斩关:“……”并不想听。
王聿祯:“从只言片语中,我猜顾院判就是一个皿。”
谢斩关:“……”
王聿祯仍旧在说:“皿、鼎、器,都是盛放东西的,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异同?”
谢斩关放弃了挣扎,随波追流一般道:“爱啥啥,反正我是一个也想不明白。”
王聿祯很是疑惑:“我没有问出他为什么断定自己会短命的原因,明明修士寿命绵长呀。他后来好像很防备我,什么都不肯说,坚持让我出来了。”
谢斩关咧了咧嘴:“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可怕,尤其手里拿着账本的时候。”
王聿祯:“?”
谢斩关又想接着问王聿祯的身体,忽见一个传令兵骑着马跑了过来,还没到进前,传令兵就开始吼:“北川军开始在脂山关外集结,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可到达脂山关!”
王聿祯一愣,谢斩关二话不说,扔下王聿祯拔腿就往大帐跑,因为他已不是凡人,速度奇快,眨眼间就跑出去好远,堪比战马。
等王聿祯反应过来,军营各处都已经有传令兵军情急报的喊声响起,那个看上去慢悠悠的顾院判都火急火燎地带着他的徒弟们把各种药材和物资往马车上装。
天青跟在王聿祯身后,有些害怕,轻轻捏了捏王聿祯的手。
王聿祯的心口噗通噗通地跳着,鼻腔里隐隐约约浮起淡淡的血腥味,就像是二十年前鄂城三屠的那个晚上的味道。
王聿祯主仆二人回到大帐,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兵卒们在紧急集合,到处都是人,有几十人成一队跑向营门外的,有帮着顾院判和仓库老兵押运物资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王聿祯和天青走在大营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红霞满天的时候,王聿祯听到了第一声炮响,和逢年过节京城放的大炮仗不同,攻城的炮令人毛骨悚然,听在耳边,响在心底,血管跟着收缩,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泥糊的墙上扑簌簌往下掉土渣。
好几十炮之后,屋子里到处都是土,空气中飘荡着一层土和石灰,吸一口气,噎嗓子。
没多久,王聿祯听到屋子外有杂乱且匆忙的脚步声来来去去。
天青一把抓住王聿祯的手:“夫人,北川人不会要打进来了吧?”
王聿祯淡然地摇了摇头:“将军在这里打了十年,之前兵马不足都能守得住,现在兵强马壮怎么可能守不住?”
天青看着夫人镇定的神色,恐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王聿祯让天青去问问,为什么外面这么乱。
天青仍旧穿着一身小兵的衣裳,方才屋子里的灰扑了满头满脸,她一出去,就被跑过的兵看到了。
有一个突然跑到了天青身边,拉着天青的手腕就往外拽,看都不看她,直愣愣就往前跑,边跑边说:“新兵蛋子想躲懒?也不看看时候,就算上不了战场,去伤兵营搭把手呀!”
天青想挣脱,可那只手硬得像钳子,根本甩不脱。
王聿祯也拉开门出来了,大声喊道:“我也去!”
拉着天青的士兵听到了女声,一愣怔,回头看了看王聿祯,又仔细看了看被他拽着的“新兵蛋子”。
士兵慌了,扑通一声单膝跪下了。
王聿祯穿着很简单,就像是黑山城里的女掌柜,上面一件过臀上衣,下面一条合体长裤,两步走到士兵面前扶起他:“在这里等着,心里更慌,伤兵营在哪里?我会简单的包扎,带我去我能帮忙。”
士兵低着头站了起来,呆头呆脑地点了下头,走在前面老老实实带起了路。
去往伤兵营的路上,王聿祯向士兵打听一下消息,从摧腾军的军营到脂山关之间大约有四里路,伤兵营设立在距离脂山关一里的地方,从军营过去,大家不是骑马就是坐牛车。
士兵还说北川军这次太不是人,他们的先锋军绑着几千中启俘虏接近脂山关,如果黑山军用远程大规模攻击,免不了会杀死被夹杂在北川先锋军中的俘虏,害得黑山军守军不敢乱攻,明明占据着高地优势,愣是让北川的炮弹先落在脂山关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兵伤亡很大。
王聿祯听后心情很沉重,他知道黑山军实力强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谢斩关在教导士兵时,一直强调黑山军作战不仅仅忠君,也不仅仅是为了加官进爵,而是在保卫黑山城以及黑山城以南的大片土地,一旦黑山军顶不住了,那么黑山城以及黑山城之南的百姓将流离失所,生不如死。
黑山军的主要兵源就是黑山城和黑山城南之地,士兵们是在为自己的父老乡亲拼命,那些俘虏就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狡诈北川这是给谢斩关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王聿祯她们坐着牛车,刚听士兵把前线的战况说完就到了伤兵营门口。
从牛车上下来前,王聿祯问那个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羞涩地答道:“我叫石锤,我爹娘希望我能像石头锤子那么硬,把北川人的脑袋都砸烂。”
王聿祯笑着点了点头:“名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