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中给谢者华包扎了肩膀,说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会好;被砍了手的亲兵只保住了命,手是救不回来了,谢者华抱着那兵又哭了一鼻子。
一进院里的何氏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大房的正头夫人被赶回了娘家,贼不止一次进了将军府,今晚的贼居然敢砍人,这么想来,昭勇将军府不太平呀!
天还没亮,京兆尹就带人到昭勇将军府来了。
少尹带着人收集线索,他和仵作一起看着那条被砍下来的手臂,道:“这不是死人的手,你们砍的是活人。”
衙役们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跟着昭勇将军一起回来的亲兵们,那叫一个面不改色,一个个还瞪着无辜又澄澈的眼睛看着少尹,等他的下文。
少尹再一寻思,人家从黑山城回来,恐怕砍北川兵将的脑袋都砍得风生水起,更何况一个贼的胳膊。
少尹接只能着说:“不过这个人和我们不同,皮肤韧性更强,肌肉横强,经脉鲜明。我看他骨头的截面,里圈的和常人无异,外圈质地致密,之间有明显的分界线,类似树木的年轮,若是普通人挥刀,怕只能在皮肤上留一白痕。只是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明了这臂膀为何如此。”
几个亲兵一起看向八千。
他们也和贼交过手,贼什么水平他们知道,刀刃砍上去就像是砍到了滚刀肉,可八千就把滚刀肉削下来了,不服不行。
一个亲兵说八千:“你说你,从小在将军身边长大,一身习武的好根骨,身手又那么俊,去当什么小厮!你要是在军队里,现在怎么也是个五品了。”
八千面无表情道:“做小厮我想去哪里去哪里,黑山城附近百里范围内我就没有没去过的地方。你们谁比得过我?恐怕换个军营你们都得迷路。”
亲兵:“……”
有这条活人胳膊做对比,那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活尸都不是个稀奇玩意儿了。
另一边,谢斩关和京兆尹谈起了卓钗镇李家。
京兆尹想了想,说:“这李家人我知道,也是个正经人家,没干过背德的事,他家的粮食又便宜又好,而且他家出售的粮食不长虫,他们说不长虫就是不长虫,也从来没有缺斤短两,所以很多粮商都抢着要他家的粮食。可有一样,他家的粮,你如果问过价钱了就必须买,问了价不买的话三天内肯定会有血光之灾,严重的会要命。而且,他家的人不论男女,从来都只会在白天见人,日落就睡觉,家里从不掌灯。”
谢斩关沉默了,京兆尹这人行不行,这人家一听就不正经呀!
昭勇将军府这一夜几乎无人入眠,除了西院的主子,东院也就只有老夫人等沈郎中给谢者华上过药之后,打着哈欠去睡了。
这半宿谢者华一直不踏实,目光总是跟随着娘亲的身影,在王聿祯和谢斩关在门外说话的时候,谢者华自己抱着被子和枕头追了出来,发现院子里的人都看着他,谢者华红着脸,说:“娘亲不用怕,我陪娘亲睡。”
王聿祯点头笑道:“有者华陪我,我就不怕了。”
小小的谢者申默默看着嫡母和哥哥,悄默声地走到父亲身后,小手轻轻抓住了父亲的衣角。
谢斩关回头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儿子,他没看明白孩子的小脑袋瓜里究竟想了什么,不过既然有贼人来袭,虽说没进二儿子的房间,可二儿子年幼,害怕是情理之中,于是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晃着。
后半夜,王聿祯睡不着,坐在床前看着儿子熟睡的脸沉思。
卓钗镇肯定要去一趟,可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不放心;如果带着,那必须依靠谢斩关和他的那些亲兵的武力。
王聿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向谢斩关开口。
虽说每个人同时要履行好几份职责,可往往男人们最先选择的是向皇帝效忠,因为有了皇权分润所得的官职,女人和孩子都是唾手可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后面跟着的往往都是为国尽忠而不孝双亲。
连父母都可以不孝,更何况是女人和孩子?
大丈夫何患无妻呀!
在王家出生长大,王聿祯对这点最基本的人性很是看得明白,可莫名就是觉得谢斩关应有不同。
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去跟谢斩关开口,请求他暂且卸甲,能专职为孩子提供些许庇护?
王聿祯一脑子浆糊,想得百爪挠心。
正这时候,突然有石头子打门的声音。
对这声,王聿祯莫名熟悉。
她一把推开窗户,探出头去看,果然谢斩关蹲在正门外的地上,两脚之间的地上堆着一小堆石头子,他正一颗一颗往门上扔。
不过让王聿祯意外的是,谢斩关怀里抱着谢者申,孩子窝在谢斩关怀里睡觉,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像一团猫似的。
王聿祯喂了一声,谢斩关扭过头冲她笑,就见黑黢黢的夜里闪出两排大白牙。
谢斩关过来翻窗。
王聿祯走到厅堂去开了门,房门开的时候,王聿祯就听谢者申睡得迷迷瞪瞪的声音问:“爹爹也要偷袭母亲吗?”
谢斩关:“……”
小孩子觉好,等谢斩关抱着他在谢者华床边坐下,他已经又睡着了。
谢斩关把二儿子放到大儿子身边一起睡,王聿祯一直静静地看着。
等谢斩关坐定,王聿祯含着小心,开口问:“卓钗镇我得尽快过去。你看你能不能让八千他们跟我走一趟。”
谢斩关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她。
王聿祯有些不安,总怕他会拒绝,干脆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狠着心说:“不论最后什么结果,如果你能让他们护着者华一程,我会感激你的。”
这些话谢斩关都能听懂,可实在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身为一个男人,庇佑家小难道不应该是份内吗?
谢斩关以王聿祯往日的为人猜测了一下,觉得她这就是在挖苦他。
谢斩关挺生气,又不敢高声说话,只能恼哼哼地说:“你这说的什么话,谁稀罕你感激?我该干的一样都不会落下,跟你没什么关系!”
王聿祯的语气更加恳切:“你若是忙就去忙你的,朝堂之事更加重要,事关你的前程。我只想借八千等十余个高手帮衬。”
谢斩关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你这个毒妇!你亲儿子都差点被砍了,你居然还能跟我说前程更重要?三品的淑人不够你得意地,给你个皇后你能知足吗?怕不是想当女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