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谢家富贵了,就要抛开患难儿媳妇,老夫人下不了这个决心,最终只能一挥手:“你跟你大哥商量去!”
谢斩关正在犹豫,他大哥过来了,特别少见地规规矩矩跪到他娘面前:“我在外面有人。”
老夫人这才知道,他大儿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的。
一个是村子里无父的姑娘,她娘被逼改嫁了,她叔父要把她卖去青楼,她在青楼门口挣脱,一伙人混乱中让谢斩开遇到了。
那姑娘遇到谢斩开的时候才十四岁,还没长开,水嫩嫩的,谢斩开脑子一热就把人买了,又不敢领回来,就在外面一处小院子养起来了。
另一个是个寡妇,无儿无女,家中逼迫改嫁给一个老财主,寡妇逃家后无处可去,在谢斩开养外室的小巷子口乞讨,被谢斩开遇到了,之后因为同情,也带到了小院子。
老夫人问了一句:“那寡妇多大了?”
谢斩开说:“她是童养媳,病丈夫死的早,她遇到我的时候十五。”
老夫人狠狠拍着椅子扶手:“妖孽呀,造孽呀!她们比你儿子大不了多少呀!”
谢斩关考虑的是别的事,说:“奔则为妾,她们不能做正妻。”
谢斩开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想把她们领回来。我刚才想了,这样的婆娘我得休了她!她这个岁数也生不了了,我那两个外室,有一个像是有孕,不带回来,那就不能算是咱们谢家的种呀!”
老夫人愁呀:“带回来?你看看你那院子,带的回来吗?”
谢斩开就像是点通了什么灵窍,说:“春娘有两个兄弟还活着,这些年春娘没少接济他们,他们在东城墙下做小生意,在城外也买了几分地。因为他们靠着咱们谢家过活,我让他们把春娘接走,他们不敢不听。”
老夫人还是很犹豫:“赶回娘家呀?不合适吧……这事再说吧,抽个空去劝劝春娘。”
因为大夫人这次闹得太凶,王聿祯直接下令禁足,锁了医院二进院过厅的大门。
春娘和谢者一一起被锁在里面,只有饭点的时候有人把饭食放在过厅门里的地上。
母子俩不是没闹过,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的,舍不得砸,把饭碗砸了也没人管,要么就吃被他们砸地上的脏饭,要么就饿肚子。
饿了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老实了,最多动动嘴皮子,再也掀不起大浪来。
可到了第三天谢者一拼了命的砸门,让人把他放出去,说他娘起了一身疹子,人都烧傻了。
沈郎中捂着面巾进去看病了,出来说是传染了痧子。
想到王聿祯说香云阁传染痧子,那么大夫人去那种风尘场所究竟做了什么?
然后谢斩开想到了陆浮音。
他现在过厅门口破口大骂,说春娘不守妇道,当初承诺说再也不和那戏子来往,现在居然被戏子染了一身脏病回来。
痧子其实不是什么脏病,多发于孩童,可成人发病的话比孩子更凶险。
谢斩开一刻也忍不了,立刻就让人去叫春娘的兄弟来接人。
春娘的娘家本来是和谢斩开家一样,都是没有姓氏的平头百姓,住在河边就姓河,住在山上就姓山。
他们后来搬进京城,户籍登记的时候,衙役们就给这些人统一登记了姓京。
京家兄弟来的挺快。
因为谢者一和春娘多日都在一起,谢斩开竟然很是坚决,让京家兄弟把谢者一一起带走,送到城外村子里去住几天,要是不发病再接回来。
谢者一很不服气,他可不想去穷舅舅家,可差点被亲爹一巴掌糊在脸上,他不得不跟着舅舅走了。
春娘被接走的当天晚上,王聿祯化了得体的妆容,还让三千去把谢斩关叫了出来。
谢斩关正做美梦呢,听说他媳妇请他出来,他的心漏跳了两拍,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该不会要……
谢斩关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可他媳妇没在屋里等他,而是戴着帷帽在过厅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挥鞭子。
谢斩关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向王聿祯,王聿祯也拿了一顶帷帽给他,说:“去办点见不得人的事,需要你当保镖。”
谢斩关接过帷帽,问:“啥事?劫谁?”
王聿祯的手顿了一下,说:“去见个男妓。”
谢斩关:“!”
后槽牙都硬了。
两个人从后门出去,步行走到一个路口,上了一辆租来的马车。
在车上,王聿祯说:“陆浮音果然很红,去了香云阁没多久就破了瓜,这短短时日可能遭了不少罪,人也学精明了。今日咱们刚把春娘送走,他就托人带话,想要见一见我,要送我一份豪礼。”
谢斩关的后槽牙松快了,带着笑意一抬手,似乎就要拍到王聿祯的大腿上:“我就说嘛……你说,你说我听着。”他悻悻放下了手。
王聿祯收回冷冷盯着谢斩关的眼神,说:“风月场上的人,消息灵通得很,他竟然知道了京兆尹正在秘密调查身上有金文的人,也猜到那天潜入将军府的贼人是冲着我身上的字来的。他说有东西交给我们。”
王聿祯和谢斩关的马车沿着城墙根一路向前跑,在城墙西北门附近停下了。
这里有一片蓬户房,卖苦力的人家集中住在这里,蓬户房外的窄街上有一连串的摊位,供应简单吃食,既不多美味也不敢说多干净,只是接近城墙,很多外地人一进城门就在这里祭五脏庙,胜在便宜且来客的身份鱼龙混杂。
卖力气讨生活的人们此时还不能歇息,窄街上的人熙来攘往。
王聿祯和谢斩关一前一后,就像是主仆二人一般穿过窄街,帷帽上的纱在夜风里轻轻地飘,街上走过的行人不自觉地向两边散开,似乎堵住了他们就是在跟哪路神仙叫板似的。
在馄饨摊位旁,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坐在桌边,两指捏着小勺把,缓慢而优雅地吃着一颗颗半透明的馄饨,这个画面和周围浑浑噩噩的人群截然不同,却又特别和谐。
王聿祯和谢斩关一左一右在此人身边坐下,谁都没吭声,却又胜似有声。
陆浮音用帕子擦了擦嘴,说:“二位既然到了这里,一口不吃却占着小老板的两个位子,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