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谈话压根和情爱无关,都是双方的条件和妥协,这不是婚姻,而是合作。
谢斩关快烧熟的心一下就冷下来了。
这时候再看王聿祯,她那双能溺死人的漂亮眼睛里似乎有刮骨的钢刀,这不是他的女人,是皇帝交给他的战斗任务,是他必须拿下的阵地。
既然是打仗,那就什么都好办了,不过是把战场从旷野搬到了床笫之间。
结婚的那三天,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三天,一切都混乱得很。
母亲和嫂子对新媳妇的要求超过了他和王聿祯婚前的协商,王聿祯不顾他的感受直接用她的手段把持治家之权,家里三个女人鸡飞狗跳。
床榻上的事也总是和他想的严重不符,事先想的是大战三百回合,可一交手他就乱了章法,不是还没起跑就摔个嘴啃泥,要不就是野马奔腾踏烂一地春色,再要不就是狼群汹汹下山猎食却扑通扑通全都扎进了烂泥塘。
好在婚假只有三天,三天后被军令强召回军,然后就是长久的分离。
现在一截白白嫩嫩的肩膀头子让他突然想起,她是个女人,并不真的是一个阵地。
王聿祯仍旧在慢慢地脱衣服:“想不起来了?来,我帮你。”
谢斩关突然蹦起来,挤开王聿祯的胳膊夺路而逃。
他记起来了他见过的那个金文在王聿祯的背上!
他同时想起来的还有王聿祯白皙柔软的皮肤以及那个慌乱的夜……
谢斩关一路狂奔回到了二进院的正房,老夫人正打算盥洗就见一阵黑风刮过,冲进了卧室。
老夫人恼哼哼跑进去,说:“今儿晚上我要睡这边,你去哪边睡!”
谢斩关心里乱,脱口而出:“睡哪不一样?”
老夫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当初你四大娘的娘家弟媳妇的婆婆的嫂子说我是一辈子受穷的命,就算有了大房子也只能睡那二尺宽的地方,我就要让她看看,我可以睡这么大的屋子,我想睡哪睡哪。”
“这人现在在哪呀?”
老夫人双手指着天:“天上。”
谢斩关:“……”
谢斩关在老夫人分配给他的卧房里囫囵睡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有多年来的金戈铁马,也有十年前的新婚三日,最后混在一起,居然有一幕是王氏在阵前当着千军万马的面脱衣服给他看,然后漫山遍野冲过来的敌军就都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了。
衣服从王氏肩头滑落的一瞬间,他伸手去抓,手指划过她光溜溜的臂膀,谢斩关惊醒了,他出了一身透汗,呼吸凌乱。
看着床帐顶打了一会儿呆,谢斩关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唉……男人就是这点不方便。
他大半夜爬起来换衣服换被褥。
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二进院正房里大半夜响了好久摇乌龟壳的声音,直到老夫人骂街的声音响起。
第二天一早,谢斩关在院子里和亲兵对打了半个多时辰,三千才颠颠跑过来报告说夫人起床了,天青进去伺候了。
谢斩关让亲兵们散了,他去洗漱干净,正要穿上昨天穿过的那件靛蓝色直裰,可又想到这衣服他已经穿了两天了,虽然这时节还不至于出汗,可他到处跑,衣服上肯定粘满了灰尘,不合适,应该找一件干净的。
于是谢斩关去挑衣服。
红的太炫目,黑的太沉闷,黄的太跳脱,蓝的他穿得太频繁。
有一件他老娘坚持给他做的白色的,穿上以后配上他的大胡子,就好像他跟别人借了个头。
七八件衣服找不出合适的。
然后他在最底下看到了一件淡茶色的。
这件衣服做好之后他嫌它不耐脏,就一直没穿,连想都没想起过它。
可现在看到这个颜色他却分外喜爱,穿上这么一件衣服,就好像青涩的少年偷喝了老爹的酒,滋味甘醇,就算是被发现后揍一顿也值了。
谢斩关捏着衣服看了好几眼才美滋滋地穿上了。
王聿祯正在吃早膳,谢斩关欢脱脱地过来了。
王聿祯看了他一眼,半张脸被胡子挡住了,只能看到两只大眼睛笑眯眯地弯着,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谢斩关看到王聿祯只是瞟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专门绕到王聿祯对面,问:“你看我今天这身衣裳怎么样?”
王聿祯瞅了一眼:“这不是前几天府里做春装的时候一起做的吗?你哥也有一身。”
谢斩关突然就觉得这身衣服不香了,他闷闷问了一句:“不好看吗?”
王聿祯头都没抬,继续吃饭:“哦,比你哥穿着好些,他那竹竿子套衣裳,怎么套也是竹竿子。”
谢斩关无端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点话外音,他哥是竹竿子套衣裳,他不就是狗熊套衣裳?
他突然想起之前王聿祯说何姨娘是穿着花肚兜给熊看,他觉得他现在就是那个肚兜。
乐呵呵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看上去委屈巴巴。
王聿祯没理他,自顾自地吃饭。
一直到王聿祯饭罢,谢斩关都沉默不语。
王聿祯用茶水簌了口,问:“二爷说吧,一大早兴冲冲过来,不是就为问我衣裳好看不好看吧?”
谢斩关看了天青一眼,这回天青学乖了,二话不说,直接走人,还把门给关上了。
谢斩关这才说:“昨天在书库,我看到好多烫在甲骨上的金文,皇帝说只有国师能解读那些金文写的文章,而且那些甲骨不能带出地下室,以前有人想带走,一出地下室就都烧毁了。”
“就像是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些纸?”
谢斩关点头:“我没敢动手试,是听皇帝说的,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
王聿祯停顿了一下,问道:“将军跟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谢斩关说:“我在甲骨上看到了你背上的那个字。”
说着,他走到窗边的书桌上,提笔在纸上“画”出个字来,怎么看怎么像画了只两条尾巴的猫。
谢斩关提着那张纸给王聿祯看:“这是什么字?”
王聿祯微微挑眉,没想到过去十年,他竟然还记得她背上的字什么样,而且在他明显不会写的情况下还能“画”出来。
王聿祯在谢斩关的脸和纸上的字之间跳了两次,说:“在甲骨上包含这个字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谢斩关摇了摇头:“甲骨曾经险些被人带出地下室,烧毁了一半,语句都不全了。”他说着在纸上又画了起来,“剩下的字不过十余个,中间还有断开的部分。”
王聿祯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又看向谢斩关,问:“这样怪异的字,你是怎么记住的?”
谢斩关很不服气:“我都抄过一遍了还能记不住?我是不爱学,又不是蠢!”
王聿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