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祯却面色阴暗,道:“老伯,按理说我们不请自来,不应该对您家里指手画脚。可这刚产的明前茶是贡品,如果我没弄错,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才得了皇上的恩典,每人赏了几两,自己在家里喝的时候都不舍得多泡,你家老爷是什么游商,竟然能弄到跟贡品一个品级的明前茶?”
另一个夫人也突然醒悟道:“对呀,我家老头子前几天茶叶拿回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每次喝前还要烧香泡澡,说没那个流程喝不出那个滋味来。”
几人一起点头。
只有秦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秦夫人的女儿问:“娘,为什么爹没带茶叶回来?咱们家喝的还是咱们自己上街买回来的茶叶?”
那管事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两股战战,都快跪下了。
这时候小解的夫人牛喘着跑回来了,人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冲里面喊:“老秦姐姐,快出来看看吧,我见到冯珂那老小子的侍从了,他看到我就急着往后宅跑了!”
秦夫人再也坐不住,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管事还想上手去拦,被秦夫人一巴掌打得转了个圈才倒在地上。
一群夫人气势汹汹冲进后院,就看到有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指着角落里的门厅喊这边走。
小解的夫人喊道:“那是我的丫鬟,跟着她追。”
秦夫人不愧是当年撵过猪的身手,比猪跑得都快,蹭一下就窜了出去,她身后跟着的随从和丫鬟也都快得像风。
王聿祯根本跟不住人家的速度,落后半步,顺便拉住了秦夫人的女儿,说:“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太往前冲。就算抓住了什么,那也是你父亲,你没有开口的余地。”
就这样,等王聿祯和冯小姐跟着声音走到后门前的巷子时,就看到外围一群下人扭打在一起,还有下人在包围圈里给主子们拉架,最里面是被秦夫人狂殴的侍卫长,其他夫人堵在后门口,不让侍卫逃出去,角落里有断掉的长梯,墙头上挂着一块崭新的破布迎风飘扬。
冯小姐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温泉是肯定不能去了,几个夫人押着冯珂的侍卫长和宅子里的两个“夫人”以及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如疯牛群一样冲进了京城,砸响了皇宫的大门。
一路上那两个外室时不时就向王聿祯看过来,因为她们认识王聿祯,指望王聿祯能救她们。
这两个是前朝吏部尚书的双胞胎女儿,比王聿祯小六七岁,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矛盾。
王聿祯本以为她们和她们的父辈一起在战乱中亡故了,谁能想到她们竟然给仇人做了外室。
要知道她们的父亲当年是被冯珂他们这群“叛军”堵在皇宫里之后,被自戕了。
养外室本没什么,这种后宅纷乱的案子得且帝也不打算亲自过问,可皇后问明了两个外室的身世之后就不得不禀报皇上,让皇上亲自审理了。
前朝吏部尚书祸害了多少人,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的亲生女儿居然被冯珂藏匿了!
更让皇后心惊的是,冯珂置办外室的花费甚巨,根本不是冯珂这个三品将军能拥有的巨款,还有地和房契等等是挂在另一个官员的名下,也就是说那个官员也是知道冯珂所犯之罪的。
事情发展到此时已经不是一群后宅女子能插手的了,于是夫人们在皇后的住处又骂了好一阵子娘,然后披星戴月地各回各家了。
王聿祯回到将军府,就见谢斩关背着手焦躁地在院子里团团转。
一看到王聿祯回来,谢斩关立刻走了过来,问:“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冯哥怎么就被囚禁在家里了?”
王聿祯慢条斯理地把今天发生过的事说了一遍。
谢斩关默默听着跟在王聿祯身后进了三进院的正房,然后问:“为什么事情会那么巧呢?”
王聿祯沉默。
谢斩关说:“皇帝让我和大理寺一起去查案,我们去看了那处外宅,在后门的门缝里找到了一枚铁钉,这种钉子并不常见,应该是送菜的农户的推车上掉的。那就是上午农户送菜的时候钉子掉落,恰好掉在门槛上,恰好没有人注意到,恰好门一关就把门卡死了。”
王聿祯还是不说话。
谢斩关接着说:“恰好后门处的地上淋了豆油,地滑,不好借力,难翻墙出来,恰好梯子又坏了。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做套害冯哥呢。”
王聿祯瞟了谢斩关一眼:“那两个女人不是他的外室?”
谢斩关道:“据说是他的侍卫长的宅子。”
王聿祯冷哼一声:“我看冯小姐一看到墙上挂的那块破布就哭了,我还以为那是冯将军爬墙翻出去的时候刮坏了的衣裳呢。”
谢斩关气闷地坐到王聿祯身边:“问题在于,我刚接手这案子,三皇子就让人给我传了话,让我别看他的面子,要秉公执法。我从太平村出来的一路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如果是要秉公执法,他为什么要传这么句话。”
王聿祯淡淡地说道:“这话要反着听。三皇子正在和兄弟们争储位,冯珂肯定是支持他的,他也肯定想保冯珂。你打算怎么办?”
“可为什么要传这么句话?”谢斩关还是没想明白,“要不是上次三皇子请我吃饭,冯珂突然带着那个都教头来赔罪,我都不知道他和三皇子有些关联。既然是隐藏着的,这时候又为什么要蹦出来?”
王聿祯真想撬开谢斩关的脑子看看,里面除了胡子还有什么,她说:“知道冯珂为三皇子效命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他就算是为了笼络那些人的人心也不能冯珂一出事他就甩手不管明哲保身。可他又不能说让你网开一面,除非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徇私枉法。”
谢斩关又说:“可他传这么句话,如果我听懂了,努力把冯珂洗干净了,被人指着后脊梁骂徇私枉法的不就是我了吗?”
王聿祯点头:“反正挨骂的又不是他,他背后那些人还要说他一声仁义,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做?万一冯珂没事了还要领他一份人情,何乐不为?更重要的是,你参与了他的谋划,就会被当成他那个阵营的人,以后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别管是用什么办法,把一个手里有兵权的边关重将绑架到自己阵营里,他赚大发了。至于你个人的想法,他才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