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祯点了点头:“很好,能看到这一层就是长进。这一架没白打。现在京城里新贵后代比较集中的,最好的书院只有东青书院如果你去了会发现其他问题。”
“什么问题?”谢者华问。
“你是我教养大的,我是世家里长大的。新贵呢,比较多的是你祖母那样的母亲教养大的。”
谢者华忽地直起了背,仿佛看到了他将来悲催的学习生涯。
天青敲了敲门,进来禀报说三少爷被老夫人砸破了头,喊郎中来包扎了。
谢者华立刻站了起来:“三弟一向乖巧,怎么就惹了老夫人?”
天青摇头,她也不知道。
谢者华回头跟王聿祯说:“娘,我们过去吧。”
王聿祯也摇了摇头:“咱们关起门来说话,你要清楚,者申和我没有丁点关系,他和老夫人和你都有血缘关系,跟我却并没有。现在你父亲和祖母都和他在一起,都比我和他更亲近,这时候我过去干什么?站在一旁看他们一家人血浓于水,还是给他们当场表演个视如己出质问你祖母凭什么打我的儿子?不论我怎么做,你父亲都能挑我的毛病,不是冷漠就是虚伪,索性我就不过去,假装不知情,事后给他送去些除疤的药,反倒能让人记个人情。”
谢者华有些傻呆呆地消化着母亲的话,又问:“你不是要和离了吗?还在意我父亲……”
王聿祯笑道:“离不了,皇上不会允许。”
谢者华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一上午乱糟糟的,大房的西院几乎被搬空了,只有两口子的卧房被谢斩开死死守住,甚至放话说谁要进去就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这才保住了卧房里的钱财。
照谢斩开的想法,家里的银票、字画还有古董和首饰之类都在这房间里,守住门就能守住绝大多数宝贝,损失的也不过是小头。
可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进屋一查才发现,什么古董、字画,什么首饰、银票,都不剩啥了,可放着宝贝的箱子是上锁的,钥匙他们夫妻一人一把,别人就再没有钥匙了!
谢斩开当年为了活命,曾经当过贼,溜门撬锁的手艺是会的,所以他选的锁特别安全,不是贼界舵把子那绝对打不开。
所以偷了东西的人只能是他媳妇春娘。
那些债主们好不容易都走了,五千六百多两的欠条都收了回来,家里好不容易清静了,就在本该吃午饭的时间,大房两口子打起来了。
老夫人在屋里要和二儿子好好吃顿饭,正要派人去把二儿媳妇也叫过来,毕竟一家人嘛,儿子气头上还说要休了人家,这不得创造个机会,让那混小子好好给媳妇道个歉。
然后下人就来报告,说大爷在西院里正在打大夫人。
老夫人一听,立刻蹦了起来:“王八羔子,还学会打老婆了!”她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把矮柜上的石敢当顺走了。
谢者申坐在桌边,看着祖母雷厉风行的背影,默默摸了摸自己包在头上的绷带。
………………
当晚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谢斩关睡哪里?
按理说他是家主,应该和二夫人一起住在三进院的正房里,十年前他们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虽然只有三晚上,可一想到白天在账房中他被王聿祯一笔一笔算得明明白白,他心里就别扭。
谁都不想和债主一起睡觉不是,要不大晚上做个被债主算得清清楚楚的梦,那还不吓出一身冷汗来。
谢斩关坐垂花门的门槛上看着随他回京来了的十二个亲兵。
亲兵由管家王和安排全都住进了倒座房,房里久不住人有些阴潮,管家还特意让人有烧了一把火炕,屋子里一下子就温暖起来,还有新被褥,这十二个在边关吃苦长大的孩子可别提多高兴了。
谢家这倒座房严格来说不算倒座。
别的大户人家出于安全或者是风水等原因,绝对不会在倒座房的南墙上开窗户,可王聿祯说不见阳光的房子住着容易生病,下人也是人,于是在刚搬进将军府的那几个月就让人在南墙上一人多高的房檐下开了一溜一头高的长窗格子。
就是因为这溜窗格子,倒座房好住多了。
也因为二夫人对下人们有一份真心,大家伙儿也是真心愿意对二夫人好。
现在谢斩关再看这倒座房,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
这是他的家,一个近乎陌生的女人住进来不说,还处处做主;做主也不提了,居然亲兵都给安置好了,没安置他!
小厮三千很委屈,蹲在谢斩关身边,说:“将军,咱们不能在这台阶上呆一宿吧?小的已经快累死了!骑了五六天马,天不亮就骑马一直骑到天又黑,荒郊野岭睡了好几次,屁股都秃噜皮了,这好不容易进家门了,总不能再席天幕地吧?您就去问问夫人,咱们究竟怎么办呀?”
谢斩关没搭理他。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管家安排好了亲兵们,向谢斩关弓了弓腰,就要回去休息,三千赶紧拦住了他。
管家不紧不慢地说:“二爷赶紧回房歇息去吧,二夫人一定还在等着呢。”
等什么,等着跟他算账吗?
谢斩关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被算怕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对龟壳,又虔诚地摇了起来,三千支楞着脑袋看着。
很快,龟壳晃完了,铜钱落地。
三千还没看出个结果,铜钱就被谢斩关拾了起来,他说:“走,睡觉去。”
躺被窝里算账总比蹲院子里晒月亮强。
可他们走到三进院门口又被天青拦住了。
谢斩关眼睛一瞪:“别忘了,这里是将军府!”
天青本来就是借了个胆子来拦人,被这么一吓唬,腿都软了,转身就跑进了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门板差点拍到谢斩关脸上。
千三嘿了一声,正要上去砸门,门板突然又开了,天青慌里慌张扔出来一床行李:“夫人说了,将军和如夫人感情甚笃,没必要因为将军要在家里小憩几日影响了两人的感情,所以请将军到一进院去休息吧,那里有书房,书房里有床榻,请将军移步。”
三千气的脖子都红了:“将军,将军!这是把你赶出门了呀!普通人家的汉子让婆娘赶出来也就罢了,哪有将军让婆娘赶出来的道理?她是忘了这里是将军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