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歌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
一个三人间的病房。
偌大的病房,耳边响起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她躺在中间的床上,左边是时川,右边是云常在。
时川受伤最严重,双眼紧闭着没有一点动静,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浑身充满着病态,跟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很不相符。
云常在在沈南歌醒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见沈南歌醒了,她眼底情绪翻涌:“南歌。”
“不好意思,让你跟着受牵连了。”沈南歌第一反应是跟她道歉。
她很清楚这场车祸绝对不是意外。
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而为之。
或许,对方针对的人依旧是她,时川跟云常在是受了她的牵连。
云常在缓缓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我们应该好好想想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最有可能是谁。”
“你觉得还能有谁?”女人眼底一片冰凉,嘴里说出口的话平静如水,她眼里平静,平时最引人注目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这一刻也显得有些阴暗。
一次又一次,上一次是蒋曼,如果说这一次是其他人,她不信。
她在闽城生活这么多年,没跟谁结过怨,如果要有,也只有蒋曼。
云常在抿了抿唇,问:“如果真是她,你打算怎么……”
‘嘎吱!’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景淮出现在门口。
当看到病房里躺着的三个人,他皱了皱眉,并不明显,但很清晰能看出他眼底的深沉。
云常在看了他一眼,噤了声。
沈南歌更是直接扭过头不看他。
陆景淮并没有因为她给自己甩冷脸的缘故就砸门而走,他缓步走到沈南歌面前,低垂着眸,看她,语气温和:“疼吗?”
“如果是她做的,你打算怎么办?”沈南歌开门见山。
陆景淮口口声声说爱她,现在,她要他一个态度。
陆景淮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沈南歌知道他的意思,自嘲笑着:“也是,她是你的白月光,是她把你从火海里救出来,就算她今天杀了我们三个人,你也会为了她相安无事地活着,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突然,她猛地又想到什么。
整个人很突然地从床上坐起来,着急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门口的护士很快就进来了。
见到陆景淮,她有些害怕。
沈南歌顾及不了那么多,盯着护士,语气焦灼紧张:“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护士:“……”
“沈小姐,老师刚刚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过如果您问起……节哀,您以后还会有自己的……”
“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沈南歌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哭起来,小小的脸上布满的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眼泪横流,精神被分裂。
她在陆景淮面前一直装着自己像个没事人的人设也彻底崩塌,当听到护士口中说出口的话,她彻底崩不住了。
她太累了。
为了不让陆景淮看出自己所有情绪,为了不给他任何觉得还能挽留住自己的机会,她一直在装。
可当听到这个孩子彻底从自己身体里被剥离出去的那一刻,她彻底崩不住了。
所有情绪都沉入海底,她所有的一切坚强瞬间被瓦解。
陆景淮伸出手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却不知道女孩儿哪来的力气,竟将他的拥抱挣脱开。
她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恨意,紧盯着陆景淮:“我问你,如果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你打算怎么做?”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布满复杂。
沈南歌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一样,凄凉的笑笑,不再说话。
这时,时川也醒了。
时川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陆景淮站在沈南歌面前,再看看沈南歌崩溃无助的模样,再怎么不明白,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蒋曼。”
时川嘶哑着嗓音低声说了一句。
瞬间,三个人的眼神全都落到他一个人身上。
时川头上裹着洁白的纱布,他身上的伤最严重。
医护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整个脑袋都破出挡风玻璃,脖子卡在挡风玻璃上。
“我在最后清醒的时候看到那辆面包车上的男人,是蒋俊。”时川很疲惫,但他还是希望陆景淮可以相信自己这句话。
陆景淮不知道蒋俊,但他清楚得很。
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混日子的小混混。
不管用什么词,他都觉得这都不能完全形容蒋俊那个人的差劲程度。
当看到陆景淮疑惑的眼神,时川解释说:“蒋曼的哥哥,北区那边出了名的赌徒,我被撞的时候清清楚楚看到他在驾驶座开车,如果要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不可能有人会信。”
时川平时嬉皮笑脸的,今天难得沉着脸一本正经跟陆景淮说起这些事,这下,男人也有些信了。
他转头看了看面前的沈南歌,软下语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沈南歌不听,指着门口的方向:“你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南歌。”
“陆景淮,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不管以后我沈南歌变成什么样,过什么样的生活,嫁给什么人,都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也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我的前夫,从我们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开始,你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沈南歌不抱任何希望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讽刺。
陆景淮喜欢蒋曼这件事,她从来没有跟他为此争论过,她只是心寒。
心寒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失去了,却到这个时候还要说给他时间他会调查清楚这种话。
她以为他只是不相信她说的话,现在看来,他是为了蒋曼,谁的话都不信。
失去孩子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
以至于江云在跟陆民得到消息说女儿又出车祸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沈南歌正抱着一个玩偶抱着、哄着。
陆民一个很少红眼的人看到女儿这幅情景,红了眼。
江云在更是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南歌听到门口的动静。
缓缓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她神情呆滞,眼神木讷空洞,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像一个末日世界上最后一个生存者,像一个对这世界所有一切不抱希望不抱再见阳光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