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苏运景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滚动一圈半,腿一用力,站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站起来,很惊喜,他迈开步子想同妈妈分享。
他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他第一次走路。
在走向书房的路上,他摔了不少跤,到处磕磕碰碰。但小小苏运景没有一点在意,因为偶然的站立让他心里充满了自豪,所以忽略了疼痛。
书房门虚掩着,他往门方向一扑,门顺利被推开,他倒在地上。
听到声响,苏运景妈妈合上电脑,皱起眉头。
小小苏运景奶声奶气地重复念着:“站……站……”他边说,边摇摇晃晃站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他妈妈一把抱起他,大喊月嫂。
月嫂听到女主人叫她,急急忙忙跑过来,询问什么事。
苏运景妈妈把手中的孩子递给月嫂,埋怨道:“陈姐,别让小孩乱跑到书房。公司的事让我头大,别让他打扰我。”
“是是是夫人,我现在带孩子看绘本。”月嫂连忙说。
苏运景妈妈昨天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很疲惫,她闭眼挥挥手,示意月嫂现在可以抱孩子走了。
月嫂转身就走,怀中的小小苏运景露出小脑袋,面向着妈妈的方向。
他看着妈妈快步走进房间,看见门重重被关上,他久久盯着咖啡色、紧闭的门,眼睛有些干涩,他眨眨眼睛。
苏运景一直知道父母在他出生后就离婚了,但因为在他记忆里,他几乎没有见过爸爸的面,所以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对方的。
他妈妈在外地有家公司,常年都很忙碌,几个月回家一次,也是在书房待上一整天。
苏运景的妈妈很爱他,在衣食住行上从不会委屈他,她也经常发信息打电话,了解她儿子的学习和身体方面的情况。而她又是公司的领导者,跟下属的沟通方式潜移默化影响了她跟她儿子的交流。
简洁,直白,命令。
苏运景最常听到妈妈跟他说的话是:
“没有必要的事不要进书房,书房里的文件不要乱碰。”
“妈妈今天有很多会要开,回房间去,不要发出很大的声音。”
“妈妈很累,什么事你发我微信吧。”
“苏运景,妈妈很忙,不要什么事都让妈妈操心好吗?”
“苏运景,不要到客厅练习演讲,你打扰到我跟别人打电话了。”
“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不要打扰妈妈。”
“不要打扰我。”
……
到了上学的年纪,苏运景开始害怕身边的一切人。
害怕刚才接过他手里东西的那个男生,心里突然产生对自己厌恶。
走过走廊,害怕刚才经过的几个女生,她们忽然聚在一起笑,是在嘲笑他。
在班干部发全班礼物,而还没发到他之前,他总是惴惴不安,害怕发的人因为没跟他讲过几句话,独独不发给他,然后全班人都会认为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因为他既害怕因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而犯错误,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过于讨好他人,因此他尽量少说话,少接触,但多多做事,这样……就不会讨厌了吧。
他之前说过他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这话是真的。隐藏在帽檐底下,口罩里的他自己,不是因为对周遭事物的不屑,而是由于胆怯才变得冷漠。
谁能透过他漠然的眼睛,看到他敏感的内心呢?
后来他遇到一朵美丽的桔梗花,他总是装作无意,绕过许多路,然后目不斜视走过这朵花。
太阳慷慨地在她身边绕圈,无端地也给他几分勇气。
他敢于表达爱意,也因为他知道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许舟姐都不会让他鼓起勇气的向前一步变成笑话。
她才不会嘲笑他呢,况且就算许舟姐并不喜欢他,他都能想象到她笑着说一句,“能得到你的欣赏让我很开心”。
十六七岁少年的勇敢一回,让接下来的几天洋溢着幸福,每晚,他都怀着前所未有巨大的乐观入眠。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勇气渐渐淡去,他的自卑又开始冒尖。
两周里,他没有再偶遇过许舟姐,他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能讲讲话,或者有她的微信,可以隐晦地点一个赞。
苏运景两个周六都是跟许软软一起骑车到她家门口,他偷偷在远处看着,直到许软软在窗前摇头,他才会离开。
他很难过,他宁可许舟姐狠狠拒绝他,也不要因为躲着他,都不能回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