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从花萼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时刻。她面色苍白,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努力克制自己才让脚步不那么虚浮。
蝶舞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柳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个女人也并没有看起来那般中用嘛,真不知道娘娘交代的事她到底能不能做好。
“柳侧妃,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娘娘,就不送您出宫了。”蝶舞恭敬行礼,柳氏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木木的点了点头,就由侍女扶着离开了。
等到蝶舞再回到寝殿的时候,正撞上两个小太监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宫女出去。殿内更是有几个小宫女屏气凝神的在收拾残局了,似乎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蝶舞面不改色的上前。
“娘娘,奴婢已经将郡王妃送出去了。只是郡王妃好像受到了惊吓,不知有没有将娘娘的吩咐记在心上呢?”蝶舞淡淡的回话,容妃正定定的看着自己浸泡在玫瑰花水中的双手,并没有出声。
半晌之后,容妃有所动作,蝶舞一看立刻上前。用细腻的丝帕为容妃擦拭双手,接着又用手指挑起一些香膏,仔仔细细的为容妃涂抹双手。
做完这一切之后,容妃才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错,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完美柔嫩。她缓缓抬起头“她有没有将本宫的话记在心上,都不大要紧。要紧的是,她有没有将她那宝贝儿子放在心上。”
蝶舞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娘娘,今日是三月初二,皇上晚上该是会来。不如奴婢服侍娘娘梳妆换衣裳吧?”
听到蝶舞说起老皇帝,容妃的脸色猛然狰狞起来。“换什么衣裳?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的!本宫就是这样,不必梳妆!”
见容妃生气,蝶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也无法,从前皇帝每次来花萼宫,自家娘娘就并不多高兴。尤其是娘娘复宠以后,每每提起皇上,更像是仇人一般。
她一个做奴婢的没办法多说什么,毕竟这还是在宫里,毕竟宫里的主子还是皇帝。蝶舞转念一想,心里有了主意“娘娘恕罪,是奴婢说错话了。只是娘娘今日还没有去看过他,不如奴婢帮娘娘换件衣裳去看看他吧?
太医说他伤得很重,不过这几日有太医悉心照料,娘娘又拿出那么多的珍贵药材给他补身,已然好多了。伺候他的宫人说他看起来是快要醒了,不如娘娘去瞧瞧他,或许他还能好得快一些呢!”
暴怒的容妃在听到那人的时候,怒气肉眼可见的渐渐消失了。方才还狰狞的脸,又变成了温柔娇俏的样子。她傲娇的用手抚了一下鬓角,轻轻说了一句“去准备帮本宫梳洗吧,炖一些燕窝来。”
“是娘娘,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见容妃愿意梳洗了,蝶舞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去准备东西了,为容妃梳洗的时候,左左右右试了好几种发钗,最后才选定了一根飘花翠玉的步摇。
一身鹅黄色宫装,上面用淡粉色的丝线绣着容妃素日最爱的杏花。就连腰间的玉珏,都是镂空杏花的样式。扑上杏花香粉,浑身都是淡雅的杏花香气。打扮好之后,容妃像是个娇羞的小女子一般,急切的询问自己是否好看。
“娘娘这一身淡雅清新,简直比刚入宫的欣贵人还要像少女。娘娘咱们快去看他吧,燕窝也已经炖好了,奴婢叫人端着过去。”容妃笑着点了点头,那期待的神态还真是有些像要和情郎相见的少女一般。
主仆几人走过主殿,到了后面的偏殿。蝶舞推开厢房的门,小宫女见容妃来了立刻要行礼。只是容妃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小宫女都下去。等到蝶舞放好了燕窝,容妃更是吩咐下人都出去。
昏暗的屋子里,容妃静静的坐在圆凳上,痴痴的看着床榻上昏睡的人。不知不觉间,那人的发间已经有了白发,皱纹也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只是从眉宇间,还是依稀可见他当年的意气风发。
虽然面貌和从前大不一样,但透过这张脸,容妃仍旧看到了那些年少时光。动情之下,她伸手抚摸上了那人的脸颊,眼里满是怜惜。可看到那人身上的伤痕时,她又忍不住生出了恨意。
若不是老皇帝,他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她本该和眼前人恩爱一生的,可偏偏皇帝横刀夺爱,强行让她入宫,让她抱憾终身。为了缓解情伤,也为了她的安稳荣华,他不惜远走边境,数十年都不曾回来。
可她一直不快乐啊,她想要的,也一直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是坐到了这个位置,若不去争,她和孩子就没有立足之地啊。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想着想着,容妃觉流下眼泪。突然,她手下一动,原来是床榻上的人苏醒了过来。容妃猛然回神,忙弯腰去看那人“阿静,你醒了阿静!”
床上的冯静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担忧的面孔。她秀眉微蹙,不住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恍惚间,他感觉好像回到了数十年前。
“容儿!”冯静猛然起身,可是身上的伤痕却阻拦了他再有大的动作。疼痛让他清醒,这不是数十年前,这是在宫里。容儿如今的身份是皇帝的宠妃,而他则是容妃娘娘宫中的新晋太监首领:敬公公。
现实禁锢住了冯静的动作,他抬眼看了一下容妃,眼神中饱含千言万语。但最终还是艰难而恭敬的拱了拱手“容妃娘娘金安。”
听到这一声容妃娘娘,花想容脸上的表情几乎凝固了。她的动作僵硬了片刻,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再静静坐到圆凳上的时候,她已经是那个不逾矩的宠妃了。只是眼底的担忧和心疼骗不过人,冯静几乎不敢和她直视。
“娘娘,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帮娘娘除掉他们。只怕他们回来,一定会想办法上表向皇上揭发此事,娘娘和殿下可要多多小心啊!”冯静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心容妃和二皇子母子俩的处境。
这让容妃心里有了一些安慰,果然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你放心吧,我知道他们一定会上奏的,不过我和温儿也早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