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皇帝精神不济,正一低头一低头的打着盹。听到声音,他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啊,是杜大夫来了,快平身吧!”叶成瑾打量了一下杜若的身影,虽然衣裳宽大不贴身,但他还是注意到杜若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旁的高洪也是有眼色的,忙吩咐小允子搬凳子过来“小允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杜大夫搬凳子。”
小允子立刻搬了凳子来,叶成瑾也挥手示意杜若坐下。“那臣妇就多谢皇上体恤了。”谢恩之后,杜若才坐下。
高洪扶着皇帝从龙椅上下来,挪动到一旁的卧榻边。杜若仔细一瞧才发现,皇帝的脸色似乎隐隐有些晦暗。
“这样大热的天气,杜大夫你自己又不方便,为了朕来诊治,实在是辛苦了。”叶成瑾喝了口茶,扬了扬下巴示意高洪给杜若上茶。
杜若心想,的确是辛苦,她根本不想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的。这不是无可奈何吗?不然谁愿意来呢?
可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真的这么说,杜若恭敬的答道“皇上言重了,能为皇上诊治,乃是臣妇的荣幸。
天气炎热,臣妇观皇上您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好。不知近来可否是疲劳过度了?皇上日理万机,还是要保重龙体。”
按理说来,皇帝身边有太医时时伺候着,就体内那一点无伤大雅的余毒,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虚弱。
但事实就在眼前,杜若还没有为皇帝诊脉,就察觉出异样。叶成瑾脸色有些不自然,只因他近来屡屡宿在梅贵人那里,的确是太放纵了些。
他一边将茶盏放到小几子上,一边附和“嗯嗯,杜大夫说的是,今日还有劳杜大夫为朕诊治了。”
高洪替皇帝放好棉垫,侧身请杜若上前。杜若一搭脉,就皱紧了眉头。如今皇帝的身子,什么箭毒木的余毒早已经不重要了。
反而是他现在身体亏虚,简直比那五旬老者还不如。只是他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如何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更诡异的是,皇帝虽然身体亏虚,可是脉象却是搏动有力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体内有一盏油灯,在拼命燃烧自己。
等到这油灯什么时候灭了,只怕皇帝的命数也到头了。她心中疑惑,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怎么?朕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吗?”皇帝见杜若的脸色不对,心里也咯噔一下。其实近来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但太医每日请脉,都说无事。
而且音儿和皇后也总给自己送补汤来,他喝了也觉得好。不过刚才看杜若的脸色,他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了。
杜若想了一下“回皇上的话,从皇上的脉象上来看,您的身体是十分亏虚的。看您脸色晦暗,最近应该也休息不好。
旁的倒是没有什么,还有一件事情。皇上体内的箭毒木之毒,已经完全清除了。从今以后皇上便无须再服解毒之药了。
臣妇给皇上开一个补养的方子,还请皇上按照方子吃药。饮食上切忌大补之物,也不可再服用其他大补之药。这样养上一些时日,想来皇上您的龙体便无甚大碍了。”
听杜若这么说,叶成瑾的心才略略放下一些。他想了一下,自己近来的确是有些太过放纵不注意身子了。
幸亏有音儿时常替他熬补汤来,否则这身子还不是越来越弱。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今晚不再去梅儿那里,就在承明殿歇下。
这边杜若被高洪带到偏殿写药方,外面小太监进来说梅贵人来请安了。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忍的说“你就说朕今日有事忙着,就不见她了,让她回宫去吧。”
小太监愣了一下,最近皇帝宠幸梅贵人,几乎是每天都要召见的。怎么今日倒推脱不见了呢,不过他做奴才的,哪敢质疑皇帝的意思,弯着腰就出去传话了。
梅儿是听说杜若今日入宫诊治,才急忙忙来到承明殿的。她日盼夜盼,终于等到杜若进宫,今日是一定要见到杜若的。
她身边的香粉已经要用完了,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要失宠了。那失宠的滋味儿她是深有体会的,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愿再受那样的滋味儿。
下人升迁成为宫妃,皇后虎视眈眈,早对她起了杀心。这次如果不是想用她探听皇帝的心意,定然不会让她再伺候皇帝的。
要是不利用这次机会固宠,只怕她此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是南越来的陪嫁丫鬟,不比宫中其他妃子,是有家世的。
就算没有宠爱,她们的父兄在朝中为官,皇帝也不至于完全不管不顾。而且宫中份例也不会少了她们的份,以后的日子就算艰难也还过得下去。
但是自己不同啊,身在凤栖宫,生死都捏在皇后的手中。哪日皇帝真的完全淡忘了她,皇后若刻意为难,她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想办法见到杜若。见小太监出来,她想都没想就抬脚想往里走,可是那小太监却苦着一张脸拦住了梅儿。
梅儿冷眼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怎么?你要拦着本宫?”小太监点头哈腰“梅贵人您言重了,奴才怎么敢拦着您呢!
只是皇上说了,今日有事,就不好再召见贵人您了。皇上说了,请您先回宫歇息,待到无事便去瞧您。”
后面这话儿实则是小太监自己编的,皇帝传话,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梅贵人说:皇帝不想见你。这样也太过耿直了,当差也是要被杀头的。
梅儿愣了一下,素日来皇帝都是会召见自己的。怎么今日反而不肯见了呢?那这样一来,她岂不是不能见到杜若了?
她深知外命妇入宫,是有规矩的。杜若虽然是进宫来为皇帝诊治,但是诊治之后,还是要依着规矩被送出去的。
之前她是奴婢,还有机会借着皇后的由头带着杜若往凤栖宫去。可是现在她是贵人,是皇帝的妃子,来往都是有人跟着的。
而且杜若出宫,皇帝定然也是要派人跟着,如此一来,她完全没有机会和杜若说上话。梅儿心里有些焦急,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只是正当她失落的准备回去时,里面又跑来一个小太监“梅贵人,皇上请您进去呢!”原来叶成瑾前脚刚说了不愿见梅儿,可是转念一想起梅儿的好处来,还是忍不住召见了。
梅儿心中一喜,赶紧带着侍女进去。正好杜若已经写好了药方,起身要告辞了。叶成瑾吩咐小允子送杜若出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正好和梅儿走个照面。
看到杜若的时候,梅儿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臣妇见过梅答应。”杜若屈膝行礼,小允子却在一旁说“杜大夫,前日皇上已经升梅答应为贵人了!”
杜若有些惊讶的抬头,接着就笑着恭喜梅儿“是臣妇不知,实在失礼了,恭喜梅贵人,贺喜梅贵人!”
“杜大夫快平身,看你这身子,的确是有孕相了。数月不见,本宫虽听说了杜大夫的喜事,却不能当面恭喜呢。
上回皇后娘娘召见,本宫还是个小丫头。那时本宫身子不适,还承蒙杜大夫您给的丹药才好了。
说起来,本宫还要多谢杜大夫呢。昔日本宫也并没什么好东西,今日既然遇到了,本宫这只镯子就送给杜大夫吧,权当是谢礼了。”
说着,梅儿就将手上的一只玉镯子取了下来。也不顾杜若的反应,直接就塞到了杜若的手里。
“梅贵人实在是太多礼了,臣妇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样的礼臣妇实在是受之有愧啊。”杜若惶恐的说道,梅儿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这有什么,本宫哪有什么东西,不过是皇上赏赐的罢了。杜大夫你为皇上诊治,本宫心里感念,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所以这镯子,还请杜大夫你一定要收下!”
不等杜若说话,梅儿就侧身进了承明殿。这回她终于和杜若说上话了,而且就算皇帝得知,她也有话应对,不过是为了答谢之前杜若的帮助罢了。
虽然不知道杜若会不会答应自己,但梅儿却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杜若站在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梅儿的身影。
小允子出声提醒“杜大夫,奴才这就送您出宫吧?”杜若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接着攥紧了手中那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