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义靖被禁足停职的事情,崔氏和家里人都没有太去管被禁足在院子里的方义霜,她便买通看管的嬷嬷悄悄溜了出去。
一出方府,她就和侍女一起坐了马车往皇宫方向去了。虽然无召不能入宫,但是方义霜常常入宫看望容妃,认得一个宫门守卫。
她让侍女给这守卫银子,往容妃的宫中送信。自家妹妹求见,容妃自然不会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容妃也只好派人去宫门接她进来。
“姐姐!”方义霜刚走进容妃宫中,没有进殿就开始大声喊叫。容妃性子平和,听到妹妹这般没规矩的喊叫,微微皱了皱眉。
待到方义霜走进殿内,方义容正盘腿坐在榻上,趴在小几子上抄写佛经。见姐姐这样,她也不行礼,一屁股坐在容妃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在抄佛经啊。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想想怎么办?也要去求求皇上宽恕哥哥啊!”
方义霜这举动,让容妃身边的近身侍女都忍不住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她乖觉的对几个侍候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娘娘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宫女们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巴不得立刻就退下,她们才不想在这里听是非呢。众宫女退下之后,方义容才冷淡的推开了自家妹妹的手。
她不慌不忙的收拾了小几子上的经书,侍女绿珠见了立刻上前帮忙收拾。容妃拿起几卷抄好的经书递给绿珠“将这些送到宫中的宝华殿,请大师诵经供奉吧。”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绿珠小心的接过之后应了一声,容妃没有吩咐,小宫女们又被绿珠支开了,到现在还没有上茶点果子。
若是从前,方义霜进宫来,容妃都是满脸疼爱,叫人送上最好的茶水和果子的,可这一次容妃却是淡淡的,一副并不欢迎方义霜的样子。
当然,一心想求容妃的方义霜并没有察觉到姐姐的不对劲。她悄悄从家里溜出来,又折腾了这么久才入宫,早就又热又渴了。
她摇晃着容妃的手臂撒娇道“姐姐,霜儿口渴了,你不知道霜儿从家里过来看你费了多少心思,姐姐快叫人上茶水果子给我吃吧。”
说完不等容妃开口,她就侧头对正在整理经书的绿珠说“绿珠,你快去准备上回的那茶水和果子来。对了,我还要吃菱粉糕!”
绿珠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容妃。但容妃却没有说话,只给她使了个眼色。绿珠会意,拿了经书微微屈膝行过礼就下去了。
“哎哎!绿珠你怎么这样,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方义霜指着绿珠的背影大叫,丝毫没有注意到容妃的脸色越来越差。
“本宫看没规矩的人是你吧!”容妃冷冷道。
她的话让方义霜一愣,疑惑的问了一句“姐姐你说什么?”
“本宫的话难道还不清楚吗?真正没规矩的人是你!本宫是皇妃,你见了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还直呼姐姐。况且你不是犯了错被禁足在家吗?为何又偷偷溜出来进宫呢?
这里是皇宫,是本宫的宫室。绿珠是本宫的侍女,也并不是谁都能随意支使的。你不好好待在家里闭门思过,反而到宫里来支使本宫的侍女。口出狂言妄图议论政事,难道是想让方家大难临头吗?”
一番话字字如刀子一般,直插方义霜的身上。她震惊的瞪大眼睛看向自家姐姐,可是容妃却目光阴冷,丝毫没有半点柔情在。
“姐姐?”方义霜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但很快发现容妃的脸色不好。她立刻乖觉的叫了一声“容妃娘娘,我...臣女失礼了。”
说着说着,她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容妃虽然对妹妹无礼的举动生气,但到底还是舍不下这骨肉亲情。
更何况方义霜如今这样,何尝不是自己和哥哥太过娇宠的缘故呢?当年父亲早逝,妹妹是个遗腹子,全家都对这个孩子格外疼爱。
再后来母亲在妹妹五岁上病逝,全家更是加倍对妹妹好。算起来,容妃和方义霜虽为姐妹,但更情同母女,即便她只比妹妹大了几岁。
哥哥成家立业,嫂嫂也并非不好,但总归没有亲娘,她也怕妹妹受委屈。每每有什么事情,都是拼命护着妹妹。哥哥更是心疼这个幼妹,有什么都是尽量满足她的。
没曾想,就是他们这样的娇惯,使得妹妹现在成了这样的性子。就冲刚才她那番没规矩的做法,若是被外人知道,那方家定是要有大祸的。
容妃终究没有敌得过妹妹哭红的双眼和落下的眼泪,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接着亲手将方义霜扶了起来。
“好了,你先起来吧。”方义霜委屈巴巴,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严厉的姐姐。这会子被容妃一扶,她心里的委屈更甚,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方义霜扑在容妃身上哭个不停,容妃也不阻拦,就那样任由方义霜哭泣。直到方义霜自己哭累了,这才止住了哭声。
“好了,擦擦眼泪吧。”容妃递给方义霜一块帕子,方义霜扭扭捏捏的接了过去。她擦了擦眼泪,但终究没有先开口。
见她这使小性子的样子,容妃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霜儿,当年父母早亡。哥哥和本宫心疼你年幼,对你颇为骄纵。
这些年来你虽然没有父母疼爱,但却也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本宫也一直想办法在弥补你,想让你平安幸福的长大。
可是你要知道,父母早亡不是任何人的错。哥哥当年是如何走到这个位置的,没有父亲支撑,他该有多么艰难?
本宫虽然入宫成了皇上的妃子,但过的也是战战兢兢。你真以为日子有这么好过吗?你真以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你没有父母,本宫和哥哥也是一样的。只是你比我们要幸福,你有哥哥和姐姐疼爱,全家都把你当宝贝宠爱。
但你想过没有,母亲过世的时候,本宫也不过十几岁,尚且是个孩子。但因为有你,哥哥不得不撑起方家,本宫也不得不在十几岁就开始管家。
后来有了嫂嫂,本宫也入宫,家里的日子才好些。可是你呢,你总抱怨嫂嫂对你不好,不替你着想。可是你又替哥哥嫂嫂着想多少呢?
别以为所有人都欠着你的,这些年来,我们所有人都在保护你疼爱你。如今你已经十九岁了,早就不是个可以任性的孩子了。
今日你贸贸然进宫来,定是躲过哥哥嫂子偷偷出来的。本宫不管你是如何让人报信的,但是你方才说让本宫去求皇上的话,今后永远不要再说。
方家怎样,本宫都是皇上的妃子,哥哥只要没有大错,他们一家也照样会好好过日子。若是因为你的愚蠢,给方家招来灾祸,别说是哥哥嫂子,本宫就第一个容不下你!”
容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都是痛的。她知道妹妹进宫的意思,无非是让她向皇上求情饶了方家。
当然还有一件老生常谈的事情,那就是让自己想办法寻摸世家子弟为她说亲。可是伴君如伴虎,容妃对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要从皇上那里得到什么,那就要看看自己手中有没有得到那些东西的筹码。就像当年自己入宫,也不过是皇上想拉拢哥哥这边的势力罢了。
如今哥哥都被禁足停职,这时候自己再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求皇上,那岂不是鸡蛋往石头上撞,再引得皇帝怀疑,那方家更别想翻身了。
方义霜从来没想到姐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虽然从小没有父母,却也并没有缺失什么,反而比云城许多官家小姐都活得自由自在。
她以为姐姐一定会像从前一样答应自己的请求,可没想到容妃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想哭却没办法流泪。
“本宫会叫人送你出宫,你回去之后好好闭门思过,不许再出门招摇。”容妃见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
但她怕自己再一放松表情,妹妹就会像从前一样厮闹,只能冷脸。绿珠上前扶着方义霜,准备送她出去。
而方义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绿珠扶着出去了。她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容妃还是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婚事本宫会留意的,只是这一次本宫若安排了,你便再不许挑三拣四了。”
到底容妃还是心疼妹妹的,方义霜听到这话,今日的目的也算达成,可是她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